誰的天才誰的夢?評《十方一念》
文︰楊璨寧 | 上載日期︰2015年6月2日 | 文章類別︰四海聲評

 

節目︰十方一念 »
主辦︰2015兩岸小劇場藝術節
演出單位︰愛麗絲劇場實驗室 »
地點︰台北松山文創園區Lab創意實驗室
日期︰30/5/2015
城市︰台北 »
藝術類別︰戲劇 »

創作四篇章《天才的惡夢》、《卵生男》、《不存在的詠嘆調》及《天使的恍惚》分別指涉演繹張愛玲(文學)、達利(繪畫)、華格納(音樂)及亞陶(戲劇),序、跋分別出現的白臉男女,如殭屍般行走、蠕動、踟躕、游移,不協調的肉身與刻意過份扭動而變形的關節,在在想起土方巽所創日本暗黑舞踏(Butoh),其後人大野一雄、天兒牛大,或是秦kanoko(黃蝶南天舞踏團)在舞台上展演之詭譎肉身,時或發出訕笑怪聲,時或低鳴嗚咽,令人心慌未定。

 

缺席的創作者與不完整的文本

 

羅蘭巴特曾說:「一部作品之不朽,並不是因為它把一種意義強加給不同的人,而是因為它向每一個人暗示了不同的意義。」其在《作者已死》中亦曾表述,寫作之人是與文本同時誕生的,作品本身是存在於作者以外的獨立生命,作者與作品的關係,在作品完成的瞬間即宣告結束。因為寫作的本身不再是一種記錄、觀察或再現,而僅僅是一種展演,真正在訴說的是語言本身,而不是作者。導演從四位藝壇翹楚摘取部分元素,邏輯未明地拼貼而後黏合,卻無法另成新作,借屍還魂讓作者復辟,將作品話語權全然返還作者,自我閹割導演作為創作主體,所應操持的演繹權力。

 

於是在舞台上看到的,是從演繹主體中選粹的片段,《天才的惡夢》全場無任何對白,所謂「臺詞」即是張愛玲在《我的天才夢》中自我表述的文字,「在沒有人與人接合的場所,我充滿歡愉。」,或是在全劇末段重複誦念「世人原諒華格納的疏狂,卻不會原諒我。」不知其所以然地安放這些文本,無法了解導演的企圖為何,若以再現作者(張愛玲)創作文本的心境為企圖,恐怕其格局過於斷裂、片段。重複唱念「我回不去了!」「何干?」之語句,過於矯飾多餘,而想以一個個或空或滿的皮箱、一條條圍巾、絲線纏繞再現作家與胡蘭成間情感的矛盾煩憂、作家心境千絲萬縷與作繭自縛,畫面卻顯分裂空洞,8位演員在舞台上各自為政、情感失焦,恐連讀劇會都構不上,畢竟原作者的文本主體並不是舞台劇。

 

語意指涉不明的問題,在《卵生男》中再次出現。導演以舞台上元素分別指涉達利畫作,龍蝦電話、魚頭男、海鮮女及腹中開綻玫瑰分別可在《龍蝦電話》、《捕鮪魚》及《冥想玫瑰》作品中見其端倪,問題在於導演精選出此意象的立場究指為何?又開頭向米勒名作《晚禱》致敬的設計橋段,究竟是惡趣味之表露,抑或是導演具現對達利之表述,實在過於隱晦了。

 

殘酷劇場之殘酷體現

 

扣除立場不明的缺漏,第四段《天使的恍惚》意象呈現是令人驚喜的,導演再現亞陶表述殘酷劇場,亞陶視劇場為宗教儀式之延伸,劇場須返回神話與宗教儀式,屏棄劇場語言,以身體作為媒介,東方劇場是唯一保有本質的劇場,含有儀式特質,只有宗教儀式才能喚醒觀者的自覺。當「場上的亞陶」發表結束,其餘演員即以St. Joan臺詞為本,示範何謂殘酷劇場,當話語權失靈,只剩下肉身承載文本賦予意義,那些顫動、極盡崩潰邊緣之能事之動作,或是尖銳刺耳失控的聲調,方能完整真實體現劇場生命。

 

四位作者的十方一念

   

導演選題下的四位人物,獨樹一幟且風格鮮明秀異,皆為各藝術領域跨時代之先驅,揭示話題容易,演繹卻不易。各自抽解、擷取片段予以再現,更像是一首再現人物的詩歌,而非完整戲劇。觀者期待的,或許是導演整合巨大能量,從而轉換至宏大而革新的格局-以及那最重要的,導演所謂「十方一念」立意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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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璨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