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七個好年的觀察
文︰許鵬偉 | 上載日期︰2004年9月3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節目︰七個好年 »
主辦︰前進進戲劇工作坊
演出單位︰前進進戲劇工作坊 »
地點︰牛池灣文娛中心劇院
日期︰9 - 11/7/2004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我以前喜歡被騙的感覺,尤其是語言上的謊言,哄、逗、詐、惑、誘。現在仍然有人喜歡被騙,說到底,真相不是人人喜歡知喜歡見的。人就是有這種矛盾的動物,明知化妝底下的美女一半歸功於名牌產品一半離不開小小的麗質,我們還是喜歡她們有化妝,反而拒絕一百巴仙純天然。純天然的要求,留給超市裡的健康飲品吧!

現在不喜歡被騙,但偶爾在朋友推動下還是喜歡走進漆黑的劇場,尋找失落的虛構,尋找燈光的幻境。劇場表演是多功能的藝術形式,它既定卻又即時,既仿真卻又抽離,劇場的迷人之處往往就是這種兩極中的來來往往,能夠善用的人,就能掌握觀眾的心理命脈。說了許多,都是因為看了《七個好年》劇場表演之後的種種觀察。

 

眾人認為《七個好年》過分抽離,我只同意一半。我不想深究導演是否真的奉行布萊希特的抽離劇場的原則,作為一位觀眾,就自然有觀眾的觀賞心得。

 

個人認為此劇劇本文字寫得很是美麗,還十分富有詩意,作為純粹文字欣賞,非常可以。但這個美麗的骨架若然搬上舞台,假如強行要保留文字的美感,就反倒而成了演繹上的障礙,變成了綑綁而無法更進一步脫胎換骨。對文本的執愛,是文字工作者搞舞台演出的致命傷,不超脫文字的框框,就無法超凡入聖。而此次演出,可能編導一身的馮程程,無法抽離自己,卻抽離了觀眾,甚為可惜。

 

若要真正的抽離觀眾,使他們有前後的反思,第一步就必先要引君入甕,要先能引發觀眾的情,方能使觀眾墮入你預設的境。情境相融下觀眾方能投入,投入了發現被設局,就會生出退的心,有退的心就會感到抽離,這樣前後矛盾,既入且不全入,既出且不全出的感覺,才是使人醉生夢死卻又往往求之不得的境界,才能引發觀眾去反思。這種境界很吊詭,就好似夢遊,意識被卡住了,上不得下不得,只好被騎劫了,如此這般哄哄騙騙的搞了半天,仍然搞不清楚裡面甚麼葫蘆賣甚麼藥,再來一面照妖鏡,大揭盎,觀眾如夢初醒,才有更大的抽離和反思。只可惜,觀眾未入局,就太早被抽離了。在第一幕「起步」,觀眾還未得及習慣兩位女主角的文雅腔調,卻已昂然進入了第二幕「四圍K城」的大鑼大鼓,頓時眾人完全被抽離,實在無法投入跟著的兩幕。個人認為,如果把大鑼大鼓安排在中場之後,以驚醒昏沈的觀眾就差不多了(一笑)。

 

雖然此劇名為《七個好年》,但卻不是每年一幕戲,與我當初的預期的有點兒出入。我原本以為本劇會誠如宣傳上說的,倒數香港這七年來的苦況,等我們重溫一下特區的荒唐景象,可是好像不是如是鋪排。是美麗的誤會還是我走漏了眼呢?無論如何,台上仍然是充滿了值得一再解讀的附號,像「箭咀之城」有個大大的指向左邊的霓虹光管箭咀,是指示大家向左走嗎?吹氣的透明城牆是否像徵了泡沫經濟?兩女主角雙雙跟生生一個廣東話一個國語,當然可以像徵祖國跟香港,然她們又同時是光與影,也有時代表了另一個自己,還可能代表更多的含意嗎?

 

有趣的是,劇中兩女主角無論遊歷多少個城市,「心」卻原來從不出走太遠,最終難以超出自己的影子。出發或出走,本來都是歷險的開始,是從新開始,「心」欲能為之放開,自能享受旅程,自能使人成長。但是兩女歷遍四方後反而累容滿面,迷失途中,最後只好回到「這一刻」去深思當下的一切。在一個「無明天」的城市內裡空空如也,唯獨自己跟影子淪陷沉思中,不能自拔。到底相聚一起(回歸)是福是禍?到底自己(心)是主體還是影子(心念)是主體?誰主誰客?誰對誰錯?明天是否源於當下的一刻抉擇?

 

我最後見到的是大家身處於一個禪的世界,無明天無昨天,只有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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