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死從死亡出發,看生存意義
文︰雨言 | 上載日期︰2003年2月11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節目︰想死 »
主辦︰7A班戲劇組
演出單位︰7A班戲劇組 »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麥高利小劇場
日期︰6 - 7/7/2002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究竟在甚麼情況下,人會放棄生存的希望,喪失求生的意志?不但接受死亡,甚至想死,求死。這不是指一時衝動的自殺行為,更不是指開玩笑式的晦氣話,而是理性思考後的結果。當中的動力不會少於求生的意志。自古以來,無論人或動物都講究生存之道,不惜一切,掙扎求存,焦點在於活著,不論如何艱辛。或許,唯一的情況就是生不如死。因為生存更受苦,死亡相比之下,便不再可怕,反而是一種解脫。

 

《想死》是由死亡出發,探討生存的意義。我們為何而生?動力何在?跟其他動物有何不同?假如是為了滿足未完成的心願,那麼目的達到後,是否便會失去存在的意義?死而無憾是否就等於想死,沒有存在的價值?

 

其實,生存不單是一種手段,還是目的。活著本身就是其目的,為存在而存在,當中的意義在於經歷和感受;不論是喜是悲,容易或困難。我們不會(更不應)因為失意、困難、受苦而去尋死,這只是逃避,而非解脫。人求生的意志(不論過程是何等的卑躬屈膝)往往是基於那份對生命的執著和堅持,部份還涉及對現世的人和事的眷戀。接受或選擇死亡,也要延續這份傲骨和尊嚴。有時,甚至只有死,才得以保存自身的尊嚴,成就更高的美名。用宗教的語言,我們藉?死亡而得到永生。剔除宗教的信念,我們也不得不承認,死亡並不等於完全消失,消失了就沒有意義。相反,死亡的意義在於更能突顯一個生命的存在(或曾經存在),並繼續影響後世,這不就是歷史?同時,正因為人會死,我們才會更珍惜生命。

 

這齣戲以討論刑罰作為引言,說明人是有智慧的動物,懂得使用工具,發明種種刑罰,例如斬首、五馬分屍、凌遲處死、電椅、毒針、毒氣等不同形式的行刑方法,務求更有效地將敵人置諸死地。重點不在於將敵人殺死,而是如何將他處死──殘忍或是人道,使死者更受苦,還是更容易地離去。這裡清楚表明戲的主旨:生與死,只不過是一件客觀的事情。生不一定快樂,死不一定受苦。重點在於其過程,人如何生活?活得更有意義,有尊嚴。「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死亡也可來得有價值。

 

故事地點發生在一間囚室,有一個被扣上手銬,動彈不得,正被活活餓死的犯人。此外,還有一個看守員,負責看管這死囚,要看?他被活活餓死。有趣的是這施刑者(看守員)和受刑者(死囚)的關係的發展和轉化。死囚一開始便注定是輸的一方,被動地接受刑罰;即使他如何積極施計去哄騙看守員給他食物和協助他逃生,始終也難逃被餓死的厄運。相反,看守員代表勝利、主動的一方,施予刑罰,支配死囚的生死。然而,事實又並非如此。施刑者在懲罰的同時,也受良知的責難和折磨。他本是一個負責救人的醫生,因為犯錯被罰,淪為獄卒。他雖不致於是一名劊子首,但要見死不救,白白看?犯人活生生地給餓死,這只不過是另一種更殘酷的行刑方式。

 

二人關係的轉捩點在於受刑的一方,最終放棄生存的慾望,接受死亡,特別是他已死而無憾(唯獨是對母親感到歉疚,對認識的人仍記掛懷念)。死亡對他而言,反是一種解脫,繼續苟且偷生,反失卻存在應有的尊嚴和自由。相反,施刑者眼見囚犯越接近死亡,就越痛苦內疚,無奈地充當行刑工具,使他受折磨,生存更盲目和缺乏意義。這個囚犯的死亡,只不過是代表他另一個任務的開始,另一個黑暗的開始。

 

故事除了描寫二人的關係,還回顧兩個主角的經歷,從而思考更多關於生存的問題。犯人本是「蠱惑仔」一名,無心向學,生活糊塗,但在這些無意義的生活當中,也有值得回味的片段。對所謂「大佬」的關懷,對女友的歉疚,第一次召妓時從妓女身上得到的啟發——人要活得有尊嚴。放棄所謂黑社會的生活,學畫漫畫,給兒童畫冊畫插圖,雖不美,卻因為小朋友歡天喜地的閱讀而感到快樂和滿足。從犯人「無意義」的人生之中,我們看到他人性的一面,他對生活的體驗和感受,雖無所成,卻無所憾。

 

至於施刑者,他本是醫生一名,以救人為己任,卻因犯錯受罰,成為囚室的看守員,要對死囚施刑,見死不救。在受訓成為醫生的過程中,他被灌輸了汰弱留強的觀念。在醫療物資不足的情況下,要先救年輕者,因為他們對社會的貢獻會比老弱者多。弱肉強食,這是自然不過的進化定論。社會要實行精英制,老弱者必須被淘汰,否則,只會拖慢社會發展的步伐。社會發展要走向精英制,還是發展福利制度,對我們的先輩,或一些不幸的弱者,我們應該放棄或承擔?

 

這齣戲最豐富有趣,值得思考的地方在於其文本。故事從多方面探討生存和死亡的問題,引發更多思考。我們為何而生?動力何在?有何意義和價值?還有生與死的關係。由個人的生存問題到社會發展,各種不同人種和角色的存在意義等。戲沒有為我們帶來答案,只是提問,刺激我們從多方面去思考人生。

 

演出的另一特色是現場音樂和旁白。現場演奏的音樂,就如電影配樂一樣,有助推進劇情,加強戲劇效果。旁白則起了提綱結領的作用,跟兩個主角的演出緊密配合。「回歸創作,回歸演出,回歸文本」是7A班戲劇組的宗旨。我想這齣戲是貫徹了劇團強調創作、演出及文本的重要性的信念和做法,特別是其以人為本的創作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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