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下的劇場面貌
文︰程腖 | 上載日期︰2003年2月11日 | 文章類別︰藝術節即時評論

 

主辦︰康樂及文化事務署
演出單位︰中英劇團 »
地點︰香港大會堂劇院
日期︰31/10 - 3/11/2002
城市︰香港 »
藝術節︰新視野藝術節2002 »
藝術類別︰戲劇 »

隨著科技的躍進,交通運輸更形便利,訊息傳播亦見快捷,在此等優厚的條件下,建基於西方資本主義的跨國企業,得以所向披靡之姿迅速擴展其壟斷式的商貿王國,統一的全球大市場正式誕生。這道全球化的洪流,不但強烈沖擊著不同地區、國家的經濟系統,其所營造的單一生活及消費模式,更逐漸蠶食民族的傳統文化。一直以來,劇場乃社會的一面鏡子,除了是反映現實,為觀眾提供審思機會以外,亦可彰顯該地域的文化特色。是故,當表演者藉著劇場去宣洩他們對全球化觀感的同時,劇場本身的表演形式亦會受到這股趨勢影響而有所改變。從中英劇團的近作《咖哩盆菜釀薯條》便可見一斑。

 

《咖》劇是典型的個體商戶在全球化中掙扎求存的故事。新界原居民鄧先生,得到祖先報夢提示,在圍村開辦尼泊爾餐廳。員工來自五湖四海,有尼泊爾藉的大廚和侍應、菲律賓兄弟班樂隊、以及剛從英學成歸來的兒子。然而,當集團經營的連鎖式快餐店相繼在村中湧現,加上外圍不景大氣候,餐廳的生意便一落千丈。為保持競爭力,小店老闆不惜法寶盡出 ─ 或減價促銷,或下調工資,或弄新菜餚、搞新意思(擺買工藝品),可最終仍逃不掉關門大吉之命運。無奈的結局,承載著的是獨立商營族群,甚至是地區的經濟生產者對全球化所作的控訴與吶喊。

 

誰說全球化不是西方霸權主義的一次借屍還魂?然而,這種經濟侵略,卻又比軍事侵略所構成的影響來得更深、更遠。表面上,全球化帶動區域經濟的發展,亦促進民族國家之間的人物交流。但事實上,幸福的果實只屬於少數的管理要員,基層勞工依舊被牽制抑壓,苦受剝削。劇中的南亞裔工人便是範例。他們缺乏議價能力,亦沒有選擇雇主及工作性質的自由。巴藉青年屢次前來求職,均遭餐廳老闆拒絕;尼藉侍應在餐廳關門後,只能跟隨同鄉當上建築工人。他們不是沒有夢想的,但機會卻如鳳麟,許多尼藉工人均想讀書上進,可是全港只得兩間尼泊爾學校。義工阿文極力為這班工人爭取權益,甚至企圖把餐廳變成工人會所,當中的嬉笑怒罵滿滲血淚。南亞裔工人的飄泊,便如同舞台上投影的浮游氣泡(細胞?),或不停於水濱奔跑的片通,四處遷徙以覓食,各地謀求發展途。

 

一間小餐廳,儼如是個聯合國,進出人物分屬不同的文化背景 ─ 中、印、尼、菲、巴、英,他們一方面極力維護自身的文化,同時又能尊重彼此的傳統。就好像尼泊爾大廚的父親過身,按照習俗,他的身體不能被觸碰,於是乎餐廳各人均「舉手」為營;此外,他堅持要關在房裡十三天為父守喪,老闆縱使萬分不願,到後來亦尊重他而讓步了。劇中帶出「Live and help live」的理念,實在是維持國家民族之間生態平衡的要領。在「夜話」一節,大廚在台右默禱念誦,與亡父交通;鄧先生則在台左跟兒子議論傳宗接代的大事,配合前方紗幕所呈現的水龍頭滴水影像,那份飲水思源、捍衛傳統之意已為昭顯。可是,一陣無線電話鈴聲打破了原先的靜穆,這種刺耳的感覺,隱喻著應全球化而來的西方文化入侵,正恣意把民族文化磨蝕殆盡。

 

在話劇的領域裡,語言自然是重要的建構元素。作為對外開放的門戶,香港在吸收、融會西方文明精髓之餘,還兼容了其他亞洲國家的傳統思想,這種文化多元性正好為多語言劇場提供充分的養料。中英劇團曾聲稱今次的演出,乃回歸劇團昔日雙語並用之傳統,可是在觀看《咖》劇時,未見雙語齊驅,反倒是英語佔了主導。劇中除了鄧老闆、阿文(義工)和阿新(黑社會)是操廣東話外,其他南亞裔及英藉的演員,均以英語作對白。縱使兩組演員不斷互調語言,進行腔調遊戲,惟營造出的喜劇效果是公式化的。以輕鬆的手法引出嚴肅的全球化問題,本可讓觀眾易於掌握故事的內容,然而,在較統一的語言(英語)環境裡,民族之間的衝突被磨平了,戲劇的震撼力亦被削弱。尤其在阿新這個黑社會因不懂英語而盡失地盤那一節,英語的尊崇地位再次獲得肯定。放棄探用更冒進的形式,把南亞的方言直接介入演出中,令《咖》劇變成真正的「盆菜」,是否意味在全球化的影響下,強勢的西方文化已得以在本地劇場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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