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死亡:想死中的主體想像
文︰梁展慶 | 上載日期︰2011年5月20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節目︰想死 »
主辦︰7A班戲劇組
演出單位︰7A班戲劇組 »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
日期︰15 - 16/10/2010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由一幅插畫中那副被鎖起的骸骨和地下一個食物盆觸發起的一連串想像——到底一個人活生生餓死及另一個人要看著他餓死會怎麼樣,成為這個戲的起始。其中過程豐富,觀眾經歷了刑罰、對死亡的逃避、夢想與理想、守規則還是跟隨良心、生存的意義和人的價值、權力……

 

故事由一個主持人介紹刑罰開始,然後一個充滿死亡符號的囚室驟然出現,兩個人物——根和鳥——出場,主持退到後面的樂器處成為樂師,戲由此展開。這個虛擬的設定,以及其中兩位演員分飾戲中對方角色經歷中的人物,在一個頗嚴肅及哲學性主題的演出實為相輔相成。在聽到根懊悔又感無力的告白,以及鳥對救人和守規則之間的矛盾,觀眾代入思考之餘又不失認知其只是一虛設場景,感受到當中人性的衝突,也會理性反思。

 

編劇對樂師的處理實深化了這樣的劇場效果。首先,樂師是戲的觀眾,也是戲的一份子,既為主體,也為客體。有很多時候和觀眾同笑同想,也有和觀眾不同的反應,如他沒有在畫國畫那一場中像觀眾般大笑。我發現有時候在我腦中的問題成為他口中的對白,在我投入到根和鳥的對話時拉我出來抽離思考,也有時候發現他的反應和我截然不同。樂師成了拉岡心理分析理論中鏡中影像的想像界(the Imaginary),反映觀眾的思想情緒之餘,也成為觀眾的楷模,刺激觀眾問「我正在看甚麼?」來思考其主體性。因此,根和鳥的互動可以為樂師想像的故事,也可以是觀眾的夢,追逐著這想像/夢並非為了結局,而是透過想像界去明白多點自身的想法和感覺。更進一步,身為戲的一份子,樂師以音樂、說話、笑聲導引戲的去向,在我看來他是編劇在戲中的替身。當文本完成,作者就死了。但如果在劇中加入一個「不在戲中」的第三者,表達對戲中人物的感覺和看法,也在戲中引導人物,「編劇」也就繼續在不斷的演出中導引著整個意念,並引導觀眾思考和感受。

 

這個戲對主體性的探索不止於形式上,根和鳥的「物化」經驗帶出功利主義如何塑造工具性的主體。物化的看待就是不當對方為動媒(agent),當對方沒有感情、思想、關係等,結果對方不再是人。不論是醫生當病人為一堆肉體,根給他的「大佬」當為「晒馬人肉佈景版」,根當女性的身體為他展現成年男性的雄風,又或者根給鳥作為贖罪和操控的工具,這通通都是不當人是人,著眼的只是「有無用」。「無用」的人很理所當然地被社會遺棄,根無奈接受,但也會一試反抗。鳥也是同一套意識形態的受者,從小就以「工具理念」來看待自己,結果當面對他要解剖的屍體時,就如拉岡心理分析理論所說,同時接觸到象徵界(the Symbolic)所指涉想像界中他那「工具化」的自己和「實存」(the Real)多麼的不吻合。到最後他要眼睜睜讓/看著根死去就更把當中的掙扎去到了極致。當舞台上和劇場外的世界重疊的時候,鳥的夢魘變得「現實」——知識成了技能,人成了工具,物體取代了主體,再想下去只會令自己更痛苦。

 

反思物化觀念可能是建立自由和自主的主體的重要一步。「想死」(渴望死去)是因為已經再不是人了,非人和死了沒甚麼兩樣。《想死》這個戲並非指死亡有多麼的可怕或生存有多麼的美好那些「洗腦」的陳腔濫調,卻是藉著「想」(思考)讓「死亡」「死」去,令自主的生命面對自己,縱然面對的是多麼的不確定和不實在,所以戲完了可以是「噩夢結束」也可以是「噩夢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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