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劇場研究與資料中心考察記(三):冷冷倉庫中的溫暖守護——探訪荷蘭阿姆斯特丹的劇場研究中心(續)
文︰陳國慧 | 上載日期︰2018年10月2日 | 文章類別︰四海聲評

 

城市︰阿姆斯特丹 »
藝術類別︰戲劇其他 »

阿姆斯特丹劇場研究中心那座落於市內的辦公室並不難找,但要接觸其珍貴的館藏卻要前往阿姆斯特丹大學的特藏倉庫。我跟著該中心的表演藝術與媒體資料主管Gonneke Janssen提供的路線圖,來到大學位於市外的另一個校園內,找了好一陣子也找不到圖書館倉庫位置,也幾乎是要等有人出現,才有機會問路。最後終於按對了鈴,乘電梯前往一處看來是與醫護研究所共用的接待處,我以為自己又去錯了地方,直至見到該中心的策展人和藏品主管Hans van Keulen。

 

踏進劇場研究中心的倉庫

 

中心剛於2017年初才把藏品全面遷入大學特藏倉庫內,現在算是讓它們有個安身之所。Keulen說當時的確是用了一番功夫,並給我看當時把展品搬運至倉庫、倉庫在尚未整修前與其設計圖等的照片,這空間目測有如籃球場大小,收納藏品包括:超過一萬六千幅設計手稿、一萬六千本表演藝術書籍、七千五百個錄影資料、二萬八千個錄音資料、十四萬張照片、五百個設計模型、四千件戲服和接近一千八百個不同類型的木偶,都是和當地戲劇、舞蹈、音樂劇場等有關的私人藏品,至於馬戲和和木偶則有部份為非本地劇場的藏品。目前倉庫只有工作人員才可以進入,像我這樣登門的訪客是要職員預先通報,Keulen說一般的研究員和讀者,要經過網上預約系統,登記要研究或閱讀的資料,再由職員安排送至市內的圖書館閱覽室供使用。

 

因此我好奇使用這些館藏對物件耗損的情況,Keulen說即使是由大學特藏接收之前,研究員和讀者也不能隨便從倉庫直接接觸藏品,有些物件要在工作人員協助下使用;但文件、檔案這類有時則也要讓讀者自行翻閱。我見到有些放在文件盒內的大疊資料,也未必每片紙有記錄,Keulen坦言曾有資料被盜走,相當無奈,這還是要靠使用者本身自律。他強調這些檔案資料原則上是按該批文件原來的存檔脈絡去整存,而整存的原貌及方式也是檔案的重要資訊,同時也是尊重建檔者,因此「重新整理」反非上策。如當天他向我展示的是一位曾是劇團負責人的捐贈者的藏品,包括劇團的往來文件、財務資料等,當中剛好見到一份寫於1963年討論資助問題的內部文件,文件前後的往來訊息、與被存在哪個文件夾也是不能忽視的研究資料。

 

檔案資料原則上是按該批文件原來的存檔脈絡去整存

 

為進一步「被看見」而締造更多可能性

 

我也問及這些檔案文件資料數碼化的情況,Keulen說目前完成數碼化的藏品只有戲服、繪畫、設計圖和部份照片等,藏品數量太多也要有策略地按部就班。如五年前他們就進行了一個「大計劃」,把資料庫內六千位攝影師的名字逐一溯源整理,成功聯絡上二千五百位,其中一千二百人進一步與中心簽訂授權合約,把其作品數碼化並供讀者線上瀏覽,如要使用則需要與版權持有者聯絡。資料的活化固然可以由研究者按照個別需要來做,但如何更主動地提供多元路徑,讓資料進一步「被看見」而締造更多可能性,則也是一個「創意策劃」的過程。顯然,視覺先行是中心為藏品進行數碼化過程的策略,圖像資料相對容易引起廣泛——包括世界各地——讀者和研究者的興趣,容易搜索也增進了外借和使用的機會。以目前中心「小團隊」的運作而言,保持「被看見」變得相當重要,所以中心即使目前很少主辦展覽,也會積極協調外借館藏,與其他組織合作展示藏品。

 

前述的文件檔案資料大部份收納在以無酸材質造成、用以專業存檔的盒子中;而如海報、繪畫等,則加以同樣材質造成的紙分隔;同時,這個新建成的倉庫及其檔案櫃,在恒溫、防火和抗霉各方面都有要求,讓藏品在專業的環境下保存。不過有些設計模型在進館時的狀況並不理想,復修需要進行研究,也要花時間和資源,因此也只能原封不動放著。即使如此,當我見到大批超過六、七十年歷史的劇場模型,和Keulen指給我看的一個近百年歷史的劇場觀眾席模型時,還是驚訝不已;他也特別給我展示不少過百年的劇場海報藏品,作品資料固然有研究價值,設計美學的轉化也十分有趣。他說有一家在當地專門製作和印刷這些海報的公司,會為其每個設計獨立編碼,據說「全套」共五千多張,目前中心的館藏就超過四千。

 

一個近百年歷史的劇場觀眾席模型

 

冷冷空間中的專業保存

 

當然,Keulen深深明白,要維持這個集研究中心和博物館角色的地方,資金當然是關鍵,同時空間也是重要問題,他分享說在美國紐約有個劇院的「藏品」,就只保留有機會重演的製作的相關物件;較全面的整存藍圖,要有政府的視野去支持。當國家文化部在2012宣佈自翌年開始撤走對該中心的資助時,當地劇場工作者曾以示威表達不滿,並在短短數周內收集了一萬八千個簽名,可惜依然徒勞無功。Janssen在訪問中表示的無奈,多少透露著她對中心發展的「悲觀」,但我問Keulen是否認為中心現在的狀態是比以往差時,他卻道出了圖畫的另外一面:以往處理藏品的規格一定沒有現在於大學的系統內好,這對藏品的管理來說是好的發展,而且在圖書館系統內工作的都是整存的專業團隊,反而不用多費唇舌就能處理問題,彼此有相同的視野。身為專業的檔案管理人員,他倒是認為現在的情況並不「悲觀」。

 

我跟著Keulen遊走在一排又一排單一色調、同一大小的檔案櫃之間,不知是因此倉庫低低溫度讓我感到「冷冷的」,或是來自這個空間看來沉重的單調感。相對來說,布拉格的藝術與劇場研究中心不拘一格的空間,加上有部份資料是可以讓讀者直接使用的書籍和文獻,感覺較是「溫暖的」;不過後者顯然並非合適的存檔環境,也較容易耗損。不過Keulen熱心的介紹和說明、他對藏品的熟悉與珍愛,和他在打開一個又一個收納盒時內裡藏品所載著的歷史的溫度、色彩與能動,讓我在冷冷的空間內見證到這些物件是如何被暖暖地守護著。

 

中心的藏品也包括著名演員曾用過的面具

 

中心其中一項亮點藏品,就是這幅分成上下兩部份的長海報


(原載於2018年5月第305期《表演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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