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喜劇──評轟隆
文︰鄭澤鈞 | 上載日期︰2015年3月5日 | 文章類別︰月旦舞台

 

攝影:Cheung Chi Wai @ Hiro Graphics
節目︰轟隆 »
演出單位︰香港話劇團 »
地點︰上環文娛中心香港話劇團黑盒劇場
日期︰12/12/2014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正如編劇所言:「轟隆沒有成為喜劇的意圖」,看罷《轟隆》確實沒有看完喜劇的歡愉,反之是感到無比的沉重。演員們的小動作、吊扇男和電視女的角色塑造和對白都充滿喜劇感,然而,「轟隆」牽涉的不單是家庭的疏離感,還有社會發展步伐問題,甚或是西西弗斯的悲劇人生觀。接近兩小時的劇目,充滿著編劇對社會的無奈之情,每個角色心裡所埋藏的故事,特別是年老角色心中的悔恨,令整套話劇更為沉重。

 

感覺雖然沉重,我還是頗認同劇中所描述社會「進步」的情況,因為「進步」早就無聲無色的開始了。陳漢國由開始時只看報紙到學習使用電腦、吊扇男由只懂在天花上旋轉到想學飛和電視女台詞中不斷強調「進步」二字,提醒著觀眾發展乃是硬道理。回想現實,家中附近的小屋通通被拆掉,改建成高樓大廈,一些舊有地標更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社會發展確實是無可避免,但與此同時,我們又該如何融入這陌生的社會?此劇中並沒有給予一個絕對的答案,但通過不同的角色,給觀眾一個思考的空間。無論是吊扇男那種沒有在行動前作周全考慮,只以一股熱血來向前衝的性格,或是陳綺華那種崇尚物質主義的性格,又或是陳漢國那種遇到不歡喜的事情便會反對的態度,也彷彿提供了不同選擇予觀眾。筆者認為編劇成功描寫了現實社會的狀況,而且符合小劇場作品可以即時回應社會這特質。

 

小劇場作品不但要反映社會現象,更要成為一個讓觀眾有思考機會的平台。筆者認同這劇有提供反思空間:吊扇男和電視女的設定令現實和虛擬交錯,使觀眾會特別留意他們與陳華和何美好的對話,從而進行反思。編劇對於「進步」二字的執著,令其作品不斷描述身邊人和事的變遷,最後更對「進步」進行探索。筆者認為此劇主要的反思,是如何在困難中堅強地生存下去,編劇選擇了用何美好的獨白來簡單交代她仍能生存下去的動力。她的獨白透露了角色可以適應到變化的原因,是因為一泡熱茶,一份簡單的執著,一種生命裡細微的習慣。而這一幕的收結便是何美好的死,一個一直努力活著的老婆婆,在剎那間被吊扇殺死,看似諷刺,卻反映了社會的無奈。相比這一代年輕人,七八十歲的老人家一般也只是為了家庭默默地付出,在工作過後,時間也是全然奉獻給家庭。但這一代人物質生活豐富,更樂意追求更崇高的價值和理想,吊扇男彷彿是社會年輕人的縮影,與何美好的純粹相映成趣。

 

故事中有多個地方出現「轟隆」的聲音,如打樁的聲音,又或是吊扇掉下來的聲響。前者只是輕輕地描寫社會狀況,但後者則是對社會的一種控訴,急速發展步伐下的市民,似乎甚麼也沒有得到,有的就只有迷失和失望。「轟隆」過後,劇中的家庭彷彿又恢復平靜,陳漢國冷靜地抹去吊扇上的血,然後坐在沙發上,用左手搭著妹妹的肩膊,一起喝茶。簡單的收結,卻帶來無限的聯想。抹去血跡不代表解決了問題,但搭著妹妹肩膊一起喝茶,又可以代表兩人已經理解「Ces’t la vie」的道理。急速的收尾,雖然令觀眾產生不同的聯想,但又似乎缺乏了讓故事沉澱的時間。故事中的「轟隆」聲看似是一種警示,預示著好像何美好般簡單的一代快將完結。沉重的聲響過後,又是一個新的開始,接下來就是到那些還存在的年輕人繼續經歷社會無情的洗禮,繼續尋找面對的方法。

 

轟隆的聲響在香港隨處也可以聽到,但我們似乎只像劇中的角色一樣,只能欣然接受無情的巨響聲的來臨。我們只能跟著巨輪不停旋轉,永無休止地追求進步,但真正追求的又是甚麼呢?此劇並沒有給予一個絕對的答案,也許,這個問題根本沒有一定的答案。但可以說的是,何美好的簡單,是筆者最為嚮往的。


(原載於2015年3月《三角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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