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證據》——劇場設計的運用與失衡
文︰生白 | 上載日期︰2013年11月12日

 

節目︰二人證據 »
演出單位︰糊塗戲班 »
地點︰元朗劇院演藝廳
日期︰1/9/2013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二人證據》是《惡童日記》的第二部曲,我沒有看過《惡童日記》,所以不能把兩齣戲比較,亦因為如此,我對《二人證據》的評論,便沒有「比較」這一個包袱。

 

剛開幕的頭十分鐘,我覺得舞台設計的配搭非常新鮮,視覺上有震撼的效果。

 

於此,我先要解釋一下此劇的舞台設計。元朗劇院的演藝廳有一旋轉舞台,此旋轉舞台分開了一半:正面和背面。面對着觀眾的是一個木製的,樓梯級般的複合的長立方體設計的台,紥實地躺在舞台上,它就如擴大了許多倍的頒獎台,演員由一級步往另一級,也須花些氣力,因為每級高度差不多至膝,而寬度也要行幾步才可行完。可惜,這個台被使用的時間並不多,時而在開場時作為教堂,及最長久的時間是用於維多殺姊姊的一場戲。但這個台的背後亦有被用作為路卡斯的新家園。

 

旋轉舞台的另一面(即背面),則放置了兩件裝了滑輪而可自轉的木製佈景組件,此兩件自轉組件形狀如兩級樓梯,卻被破舊的木條圍着,仿似兩組舊碼頭的圍欄。此兩件舊碼頭的裝置長時間被運用,時而被用作為碼頭(艾琳娜與路卡斯相遇的一場),時而被用作為路卡斯的家。

 

台的左面後方掛有三幅大型的、欄杆木條形狀砌出的木板,懸掛在舞台的掛燈光的鐵管上。每幅木板的呎吋大小都有小許差別,但中間的哪一幅較為龐大。

 

以上所描述的設計裝置,全部很統一地以木為材料去塑造,並以象徵的手法而呈現出某一實景。

 

另外,還有沙畫的配合。沙畫放在投影機,被放大而投射到舞台上作為佈景,於我而言,很是新鮮的設計。

 

剛開幕的頭十分鐘,就像北京奧運的開幕式,舞台上佈景及沙畫的變化,使我目不暇給:旋轉舞台的轉動,由長立方體設計的台變成兩件舊碼頭的裝置,把兩件舊碼頭的裝置拉開,空間大了便變成酒吧。燈光投射在懸掛舞台的木條形狀砌出的木板,在這懸掛著的木板再加上沙畫畫出的十字架,顯示地點是教堂。整個佈景設計再加上沙畫,整個舞台的設計被豐富起來,一下子使我覺得震撼!

 

但震撼過後,沙畫的新鮮感沒有了,我開始發現有問題了。看完整齣演出後,我嘗試分析問題所在。

 

元朗劇院演藝廳是一個包含旋轉舞台設計的台,所以舞台本身很寬大,如果只擺放兩三件的裝置組合作為背景,舞台會有空洞的感覺,故此在大台演出,便得放置較大件的設計裝置為背景。可是《二人證據》戲中所呈現的,應該是「情」較為重要,無論是艾琳娜與父親不倫之戀,維多與姊姊之愛與恨,艾菲爾對路卡斯要求的父愛,路卡斯與挪拉的戀母情意結等等;「景」應該是屬於助演出的物,但現在那麽大的場及景,「情」這種感覺便不容易發揮出來了。在這麽大的舞台,觀眾需要有更強的集中力,才能與劇中的演員所創作的角色接軌。現在,在元朗劇院演藝廳演出的《二人證據》,很難令觀眾可以集中力量去欣賞此劇。

 

沙畫的表演、創造及描繪,本身已經是一種藝術,可被獨立欣賞。被放大的沙畫,投射在舞台上,在視覺上已經是一種強勢,原本一幅已經畫好的沙畫是靜態的影像,由於要再創作為另一幅畫像,其作用就等如台上轉景,但台上轉景通常是在舞台燈光昏暗中進行,可沙畫的再創作,要倚賴投射機的光,亦即投射在舞台上的光,而創作者要用手和沙再創造另一幅畫,觀眾是可以完全欣賞着沙畫創作者如何創作及如何再創作的整個過程,但這個由靜態轉變為動態影像的過程,觀眾的目光及集中力,即被沙畫的創作而牽引,這時候沙畫的創作蓋過了舞台上的表演者,演出被本末倒置,而演出者被淪為配角了。

 

演員站在台上,對比起投射在舞台作為佈景的沙畫,演員是何其渺小,每當沙畫被再創作時,台上表演者再不能留住觀眾的眼睛,觀眾的目光投放到沙畫中,投影機被一隻像上帝的手投射在舞台上,這隻手改變了背景的影像,改變了時間,改變了歷史;「這隻手」在這樣的安排下,被賦予新的意義,而超出了這齣戲的原本角色──沙畫只是作為背景,沙畫的創作與舞台表演者之間失衡,導演未能把握其中的平衡。

 

其實,沙畫作為背景是一個不錯的嘗試,有時亦有詩意及特別的畫面;例如路卡斯到彼得的家要求留宿,沙畫的下雪的晚上的情景,便很有詩意;又如革命再爆發,街外都佈滿軍人,沙畫加上軍人的剪影,做出很特別的畫面。如果沙畫的再創作只在轉景時才出現,即是當台上沒有表演者或表演者處於靜默(但沒有特別意思的靜默)狀態的時候,那麼情況便不一樣,這就可以配合整體演出,而不致喧賓奪主。

 

在戲的後半部,挪拉憶述丈夫湯姆被殺。那一夜挪拉與湯姆在回憶中翩翩起舞,兩位演員在舞台上起舞,然後,台燈暗,佈景背後的燈亮起,只見一男一女在起舞的身影,警察携槍闖入的黑影,湯姆被迫跪下而被槍殺的黑影。這一場剪影的運用,便相當好,簡約地交待了事情的延續性。

 

綜合而言,台上的佈景裝置,雖然是象徵性,但仍有其實際作用,例如裝置設定為路卡斯的家,即是一實在場景,可幫助劇情的推進,及與演員有交流;然而沙畫的作用是佈景,只有象徵意義,而沒有實際與演員有接觸,或交流等互動作用。但是次製作舞台及整個景都大,相對地演員便要有非常強大的力量才能捉緊觀眾的集中力,所以演員的演出非常吃力;另外,沙畫的應用亦間接導致觀眾的集中力受阻。

 

突然記起劇場大師羅勃、愛德蒙、瓊斯所說:「舞台佈景並不是單純的背景,而是一種情境,表演者是在佈景中演出,而不是在佈景面前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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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參與業餘劇社台前幕後不同綱位的演出。也曾修讀東西方舞台研究,剛修畢哲學碩士。對鑽研藝術批評有濃烈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