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記的母題運用與舞台調度
文︰李智達 | 上載日期︰2011年5月20日 | 文章類別︰藝術寫作計劃學員評論

 

節目︰金鎖記 »
主辦︰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新視野藝術節)
演出單位︰台灣國光劇團 »
地點︰沙田大會堂演奏廳
日期︰19 - 20/11/2010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金鎖記》是一齣現代京劇,改編自張愛玲《金鎖記》與《怨女》,講述麻油西施曹七巧為了金錢而犧牲愛情,嫁入豪門。面對病重的丈夫姜二爺,七巧竟然出軌愛上了三爺季澤。季澤只關心七巧分家後所得的錢財,對七巧的愛只是一種手段,七巧為「情鎖」「金枷」所困,人格扭曲,「魔化」陷入瘋狂。

 

在敘事系統 (narrative form) 的角度言,戲 中運用母題 (motif) 的技巧令人歎為觀止。母題 的作用是用來把整個戲串連,使觀眾看起來一氣呵成,結構完整。劇中最令人深刻的母題是血紅燈光、耳環、花和藥舖店小二、哥嫂的多次出場。

 

血紅燈光:燈光是刻意安排用血紅燈光去突出七巧的惡毒潑辣,在紮腳、兒子婚事、吸鴉片等場次都有出現,血紅的燈照得七巧的面容更顯得可怖,像是把七巧毒辣心計的內心畫面展現在台上。

 

耳環:三爺曾兩次稱讚七巧戴這耳環好看,一次是在劇的開首,一次是在三爺到七巧處打算借錢。就是這兩次的稱讚把七巧對三爺的愛恨都連繫在這耳環,這條伏線在紮腳一場再次出現,本來七巧看見女兒痛,母愛的心使七巧打消了紮腳的念頭;但後來女兒反抗時無意扯下了七巧這對耳環,那種耳環帶來椎心鑽骨之痛,引起了七巧回想三爺帶來心碎欲絕的情傷,終不理母女之親,狠下心把女兒的腳紮了。

 

花:花突然出現本令觀眾感到一點突兀,但當我們看到女兒說不願把花放出屋外,甚至不願放在陽台,是為了「保護」花,我們立即就能聯想到,花就是象徵她自己,被媽媽「夾硬」纏足,斷絕了 與同學的來往,就跟被困在陰暗屋內的花一樣。到後來媽媽在來提親的人面前抹黑她,她本以為人生尚有希望,不用再困在媽媽的魔爪之下,現在提親的人又被七巧嚇走了,她萬念俱灰,把花毀掉,象徵不再對人生抱有希望,放棄自己。花就是女兒下半場劇情的寫照。

藥舖店小二、哥嫂的多次出場:第一次哥嫂的出現是真實的,後來多次出現的都是回憶。這個母題的特別之處是七巧悲慘「成魔」的人生源自她嫁入姜家。藥舖小二、哥嫂的多次出場,是不斷提醒七巧(和觀眾),她的悲慘的一生是源自她當日的抉擇,其實如果她當日選擇了藥舖小二,她一生就完全改變了。她人生的不幸,不都是自招嗎?

 

由風格系統(stylistic system)的角度言, 舞台調度方面,《金鎖記》保留京劇虛實有致的原則,不拘泥於寫實,不必要的景就靠想像,而多次使用的佈景就用十分精緻的實物,使舞台半虛半實,「虛」使舞台調度更具彈性,「實」使舞台佈景帶出一種華麗感(甚至半虛半實如姜二爺房間的設置,既能是真實的二爺與床;亦能是用一片紗掩蓋?,配合燈光,只看到二爺的投影與聽到他的咳嗽聲,減低舞台上「花多眼亂」的問題,亦把二爺和舞台上的戲份隔開),這種做法比傳統京劇的完全「虛」更容易使大眾投入京劇。

 

而導演在非常細微的位置如轉換場景都十分嚴謹,轉換場景的人員都要演?戲、穿?戲服出場,舞台的流暢度極高。最令人深刻的是打麻將的兩次運用,和最後七巧的倒下。

 

打麻將的兩次運用:上半場有一次打麻將,但那次是規規矩矩四方桌真麻將,這在舞台上運用是很不方便的,因必然有一至二人背台。下半場的那次打麻將就突破了打麻將在舞台上的困難,大膽地改成四人橫排面向同一方向地打麻將,桌子和麻將都是想像的,整件事情就完全面向觀眾和不受道具佈景阻礙了,觀眾就能專心去看演員的表情對白的演繹。更妙的是這一場是說七巧如何在媳婦娘家面前取笑媳婦「打噴嚏」,照常理七巧不會當?媳婦的面在取笑她,而導演就恰恰安排媳婦亦在台上,去看看媳婦被七巧折磨時痛苦的反應,媳婦十分痛苦,但她無權反抗,娘家亦無力幫忙,是利用時空交錯的手法展示媳婦嫁入七巧家的悲劇。

 

最後七巧的倒下:台上一直都有一張七巧用來坐、吸鴉片的長紅木椅子。到劇的最後,七巧走到人生的末段,她回想起她在人生中害過的人,她是突然良心發現,抑或是感到孤獨呢?她不禁問她在人生中害過的人:「你恨我嗎?」七巧就像是一個孤獨無依的罪人,最終睡在那張長紅木椅子上。長紅木椅子在燈光效果下背光,黑色一大塊長形木頭,在觀眾的角度看來,就像七巧睡進棺材。一生心計算盡,在姜家浪費一生,最後還是歸於黃土,不帶走半點塵埃。

 

「藝評新世代──藝評寫作導領計劃2010」由康樂及文化事務署(新視野藝術節)主辦,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策劃及統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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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為演藝學院學生,沉迷於戲劇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