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時聽過一個希臘神話故事：故事中有個獅身人面女妖叫做斯芬克斯，她坐在剔拜城附近的懸崖上，攔住路過的旅客要吃掉他們，不過可以給他們一個機會：只要他們猜到以下謎語題的答案，就會放過他們：「是什麼動物早上用四條腿，中午兩條腿，晚上三條腿走路？」 結果仍有很多人猜不到答案而被女妖吃了。
這是筆者個人最早思考人生生老病死周期的一次。 最近一次就是在看2023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約恩福瑟所編劇的香港話劇團出品《纏眠》時看到：嬰兒車拐杖。輪椅。擔架床這幾件道具的順序出現所代表人的一生幾個階段。
這劇《纏眠》是由鄧世昌翻譯，邱廷輝導演，2025年三月15-30日在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公演。在本年四月6日也舉辦這劇的讀戲劇場，可惜筆者錯過了。
回想看劇那天剛入場便有工作人提醒要去洗手間，說全劇長約75分鐘，不設中場休息，中途離場不能再進場云云。等候開場時見到簡約而又精美佈景在微弱燈光下很容易令觀眾聯想到靜止了的時間。我們在開場後見到的第一個像就是月光從窗外射入在地板上，還以在地板上移動了90多度。說的不就是要導演在預告這劇帶出時間這個永恒母題？
- 中年男人說：我明
- 年長女人說：冇可能會明
劇名由英文sleep意譯為纏眠。「纏」可以理解為幾對角色與房子和重疊時空的互相糾纏。“眠“就是英文的直譯：可能是劇中只有年長女人有睡在地上的情節，也可能是人類的終極狀態——長眠地下；但可以肯定的是導演不是希望與每場三百個左右到的觀眾一同在劇場內短眠90分鐘（不過巧合的是事後亦有觀眾說鄰座的人在開場不久便呼呼入睡了。
人們認識的挪威編劇Jon Foose的劇本是沒有標點符號的。筆者在英文版的劇本書內看見編劇肯用大楷字母開始一句（或一個新意念）已經是相當仁至義盡。試想像沒有標點對白，像是：你好嘢（！）你好嘢（？）你好嘢（……）之類的演譯應該很是不同 ，觀眾對劇情的理解也會因應不同。演出年長女人的彭幸英在演後坐談會中也表達這沒有標點符號的劇本（未能證實或者反證實鄧世昌的中文劇本是否也是沒有標點符號）是對演員很大的挑戰。她的演譯方法就只能採取平淡，不需太多處理，不能太過著跡的方法，生怕觀眾會不耐煩。這次可算是遇人不淑，遇上心地不好的編劇無情地玩弄演員。她們排戲期間劇團藝術總監潘惠森看過後還讚劇組安排製作這劇的確是很有勇氣。
另一個特色是簡單句子在劇中人物對話中不完全重複，一個觀念可以用四種或更多的說法說出內， 例如：
- 已經喺度
- 仲喺度
- 繼續喺度
- 我係喺度
網上有人（可能是內地觀眾）覺得這種重複性像是學習粵語的基本例句；是把粵語微妙變化用字說出不同意思的本領。書面粵語的用字就是能夠千變萬化，舉例只是一個係字就有以下的變種：係啦、係喎、係噃、 係囉、係喇、係嘅、係嘅、係啩、係啫、係嘞、係咩、係㗎、係嘛、係囉噃、係嘅啫、係呀嘛、係吖嘛、係㗎咩、係囉喎、係㗎可、係㗎啦喎、係㗎喇吓嘩……（太多不能盡錄）……加上粵語語感豐富又有九聲六調的強音樂性，帶來強烈的抑揚頓挫效果。粵語劇本跟Jon Foose的劇本基本上就是絕配。
有人說編劇Jon Foose年青時是搖滾音樂人，有寫過多類型的文本包括歌詞。 所以他寫的劇本就好像是寫一首歌詞的重複部分，富有音樂感。因為一般作曲人會運用樂句的多次重複加强了歌曲旋律的記憶， 寫歌詞也不用寫下標點符號。
容許我想像Jon Foose是一個生活在海邊國家的作家；在海邊看海的日子一定比我們多。可以想像理解他的劇本像是一連串幾個連續浪花打來，而每個浪花有些不同的變化。
導演邱廷輝謙稱也說不想加太多導演的處理。因為Jon fosse說過他劇場最重要的地方，也是其他藝術型式所沒有的，是一個好被形容為天使穿越舞台的一刻。導演謙稱他只是盡力去做，為預備天使要穿越的地方 ，但天使不一定會出現。他說編劇Jon fosse惜字如金，沒有寫下什麼舞台指示，全都是靠導演和團隊們抽絲剝繭的一點一點的弄出來。
原著劇本（從英文翻譯本）共有十個角色。比較之下現在的香港粵語版本中兒子的一個角色與第一個年輕男人合併了。
結他在開場時的聲演和末段的兒子對著觀眾彈出來，令很多觀眾津津樂道。
舞台設計方面，明顯見到創作團隊的心思。網上影片發現 ；有其他劇團演出這劇本時的舞台設計多是封呈現一個封閉破舊的，像是監獄之類的空間。香港2025版本是則是海景豪宅。坐擁向海大窗，全屋時尚牆紙裝修，為這個監獄般的空間帶來一點出路。看得出導演對這窗有花心思。它不只能開合，也有表現它能擋風雨的噴水造景。導演亦有安排演員背着觀眾看海，說它也是這微無極簡舞台劇中算是一個角色也不為已甚。（遺陷找不到2024年這劇在黑盒劇場公演時的舞台設計資料。）延展空間 共時性。封閉式空間，靠隻窗打破。靠隻窗延展。 有時留意看佈景設計師製作的一片雲飄得太快，會令人有錯覺那空間是一隻船內一個船倉。
視覺藝術設計方面，橫直綫條的運用是可留意到的。詠春宗師如是說過：功夫不外就是一橫一直：把站直的對手打成一橫。看這劇的舞台設計也是給我是橫直綫條為主的感覺。若要向一個未看這劇的的人描述舞台設計，我會說是 放一個回字入另一個較大的回字的鏡框式設計，或說是一點透視式的構圖。舞台上大包括演員，窗簾，間格牆，高椅等都是垂直綫為主，配合劇中出現的長椅，臥在地上的年長女人和窗外的水平綫等橫綫元素。
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的母題，總會有觸動人的地方。年長女人將要死 的時候，強烈照入屋的黃昏燈光就產生莫名的欣賞。年長女人離去後，筆者看到穿黑衣的角色們執拾傢具時，不其然聯想到自己家人去世後兄弟姊妹一模一樣的集體行動，特別被觸動。
令人腦海浮現存在主義大名的對白，也是很多觀眾最能記得的幾句對白：
- 妳唔喺度，
- 我而家喺度
- 好似又唔喺度
（筆者就希望下一次公演時再次喺度。）
原先計劃來看這舞台劇是看劇團怎樣說故事，不過自己很快便放棄問自己能否看懂。只那能看到模糊的故事綫，開放性的文本，淡淡然又富靄昧性的對白和情節就是What you see is what you get. 可能是創作團隊希望觀眾用自的人生經驗去補充眼前的大片流白。
內容就是身邊很多人也會經歷過的人生階段，在生活中說過的對白。我們不會陌生聽過很多對年輕情人第一次找到他們人生第一個安樂窩事的興奮對白。我們不會陌生很多年長夫婦或情人對老伴說：同我講嘢。你點解唔同我講嘢？你點解喺度？你唔喺度！你喺邊個？生老病死不就是這樣不着痕跡？阿媽不就是女人？人生不就是秋天冬天春天夏天？編劇只是借劇中角色的口提醒了我們和重複了好幾次。只不過劇中出現過很多隔空或者 隔代的對話； 就有令人有雞同鴨講的錯亂感覺。
很想知道劇團在三月30日場為有需要人仕設立有粵語口述影像服務的「通達專場」，從事口述影像服務的人怎樣把這些不能言諭的東西清楚講述給出來？
參考資料：
1《纏眠》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 15.03.2025 - 30.03.2025
https://www.hkrep.com/tc/Season-Programme/Main-Stage-Productions/Sleep.html
2.《纏眠》(Sleep)——築予天使的通道，陳洛零2024 年 4 月 22 日
https://chanlokling.com/2024/04/22/《纏眠》sleep-築予天使的通道/
3 評論網頁：豆瓣同城https://www.douban.com/location/drama/37274314/
4 《纏眠演後談》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23/3/2025
5 香港話劇團：網頁 當天使穿透舞台：𝗝𝗼𝗻 𝗙𝗼𝘀𝘀𝗲的劇場詩學 香港話劇團戲劇文學部
https://www.hkrep.com/tc/About-Us/Publication-research/Article/20250311.html
6網絡文章：由小人物到大時代 香港話劇團推新季劇目 藝術總監潘惠森：審視生活是創作起點｜2024舞台推薦
https://theculturist.hk/2024/03/展訊/舞台%EF%BC%8F活動/【專訪】由小人物到大時代-香港話劇團推新季劇目/
7 網絡文章：（衆藝館）觀眾拓展與發展http://www.macaodaily.com/html/2025-04/06/content_1823500.htm
8 Apple Podcast: EP228 #吹水｜舞台劇《纏眠》無聲勝有聲，沙發點揀先唔後悔？
https://podcasts.apple.com/hk/podcast/ep228-吹水-舞台劇-纏眠-無聲勝有聲-沙發點揀先唔後悔-廣東話-podcast/id1539091959?i=1000700900115
9 粤语流行歌曲的发展思路探究https://m.fx361.com/news/2023/1217/22779129.html
10 Making Your Melodies Easy For Listeners to Remember
https://www.secretsofsongwriting.com/2020/05/04/making-your-melodies-easy-for-listeners-to-remember/
本網站內一切內容之版權均屬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及原作者所有，未經本會及/或原作者書面同意，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