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能再次走進劇場,筆者看的是由一個在港外語劇團Aurora Theatre製作的演出,他們選來了意大利劇作家Dario Fo和他妻子Franca Rame創作的《The Open Couple》(台灣陳明才先生翻譯此劇為《開放配偶》:糊塗戲班從前的演出譯為《靚太作死》)。Dario Fo於1997年榮獲諾貝爾文學獎,他的創作生涯大多以喜劇為主,除了是次演出的劇作外,《一個無政府主義者的意外死亡》(Accidental Death of an Anarchist)和《拒絕付款》(Can't Pay? Won't Pay!)也是我們較為熟知的作品。
有說他的作品往往被當代的政府刁難與查禁,甚至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時候,亦遭梵諦岡教廷猛烈評擊他是「小丑」。然而他的作品大多反映重大的社會議題,並以嬉笑怒駡的方式批評當局政府,同時為受壓迫的百姓伸張正義。在於劇本的寫作風格上,也有人稱他為「意大利的布萊希特」,意指他的戲常常讓演員轉向觀眾說話,甚至告知觀眾這只是戲的一部分,其風格跟布萊希特相似。
觀乎是次演出在台詞上似乎沒有太大改動,丈夫與妻子的確有不少說話是直向面向觀眾細說因由和分享角色當時當刻的感受。舞台佈景也採用了「開放」的設計,以膠帶間隔出房子裡的不同空間,甚至貼上該空間的大字:Living Room、Bar、Bathroom等,又有不同大小的框架,或懸吊,或豎立以代房門和窗戶。至於在演繹上,兩位主要演員也運用了不少肢體動作表露角色的情感,諸如丈夫在戲初表示對妻子要生要死的不解,他在浴室門外,多次以手執雙拳上下搖動,同時呼氣,妻子的哭與笑也是帶有誇張的效果,目的就是要告訴觀眾我是要把這些情感做給你看。當然,或許有人會說這演繹方法也跟小丑類似,畢竟Dario Fo受即興戲劇的影響也不少,但以上由台詞、舞美乃至演繹的方式,也不難發現帶有間離的效用。觀眾是觀察者,並沒有代入角色,這些讓觀眾與角色間離的情況,引發觀眾對劇中人意趣,也帶來了歡愉的笑聲。
就劇作而言是在展現一對夫妻的角力,丈夫出外攪三攪四,成為嗜好,妻子終於按捺不住,以自殺相逼,此時妻子的愛看來比丈夫多一點,也可換說在兩性關係中夫勝妻敗;夫勸其妻遂成「開放配偶」,二人在相方的同意下也可出外找情人,尋歡作樂,此處夫妻平等成轉捩點;後來妻子認識了一位學者,並告知丈夫,夫竟激動不已,反來以死相脅,此處妻勝夫敗;妻子不忍,砌詞都是假話,丈夫相信了,以為都是妻子要讓他感同身受的鬼把戲,丈夫以為勝了妻子;最後妻子的情人真的出現丈夫眼前,丈夫慘敗,更釀成丈夫憤而自殺的悲劇收場。奈何是次演出妻子由頭到尾也站在勝利者的台上,變成只是一場妻子對丈夫的大報復罷了,展現兩性關係的拉扯和強與弱減退了,換來的就是觀眾只以「吃花生」姿態來「看你點死」,無論對妻子和丈夫都是幸災樂禍的,完全沒有思考過劇作背後可探索的議題。
運用了那麼多的間離方法都只是為了觀眾一笑嗎?的確有不滿足的地方,然而進一步想的是,該怎樣呈現才能讓觀眾看戲後,不僅只是歡笑一場,而是會有新的思維,新的角度來看世情呢?此劇作之可以成立,在於背後有一個假定的觀念,就是找外遇往往只能是丈夫的事,因此劇中提出了「開放配偶」的命題,繼而推展妻子也來了一趟外遇來反諷那假定觀念。然而,我們要是真的有進步過,有改變過的話,那反諷帶來的笑意該不還會出現吧。黑格爾的名句:「歷史給予人類最大的教訓,就是人類從沒在歷史之中汲取教訓」又再一次走進耳邊了。
再返回問題,作了那麼多的間離也只帶來了笑聲,而並沒有使觀眾有多一重思考。是間離得不夠嗎?是所謂間離已不夠力度推動腦筋了嗎?是讓觀眾站得太遠了嗎?這世代是否只能以「切身之痛」才能喚起一點點反饋嗎?這些都是另一層考量的問題。
或許是想得太多了,或許《The Open Couple》就單純地只是一齣讓人歡樂的喜劇。又或許你相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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