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裸猿》:在絕望裡持守,記錄下生希望
文︰邵善怡 | 上載日期︰2021年11月17日 | 文章類別︰月旦舞台

 

《南方裸猿》攝影:李樂敏
節目︰南方裸猿 »
主辦︰見一步行兩步製作
地點︰大埔文娛中心黑盒劇場
日期︰29/10/2021 7:30pm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南方裸猿,屬於直立人科動物,由於基因關係,仍未進化成現代智人物種……經常成為病菌的載體,容易將疾病傳染給人類」,為保障人類安全,市政府成立了「南方裸猿研究室」,把能捉到的南方裸猿都困到研究室中進行治療。見一步行兩步製作的《南方裸猿》,寫的是一個物種被滅絕的故事。

 

故事內容並不複雜,上半場原住民作家(張耀斌飾)藉書寫,揭露市政府對原住民的迫害,最終抗爭以失敗告終;下半場的場景設於研究室內,研究員(陳小慧飾)從小在原住民孤兒院長大,每日聽著「我們有尊嚴、有地位、有思想、有自由」的廣播,認為在外來人帶領下,他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對筆者而言,真正吸引的情節在下半場發生。上半場的內容不難令人對聯想到港人處境,略顯直接。伴隨情節發展,上半場主要角色之一,原住民記者(陳家傑飾)在面對被迫害處境時的反應,由膽小退縮到主動參與,抉擇過程的心理變化並沒有細緻刻劃,角色塑造欠立體。線性的故事敘述,固定的場景,也導致情節的發展空間不大。相反,下半場研究所的場景設定,讓人有更多的詮釋空間,引人深思。由外來者操縱的政權,把原著民訛稱為「南方裸猿」,研究員在長期資訊封閉和洗腦下,對規則盲目跟從,亦只懂按本子做事,不知變通,演員天真爛漫式的演繹,荒謬卻很真實。一日研究員意外聽到耳機以外的聲音後,一直以來的想法與價值觀被衝擊,才知道「我們最幸福」的荒謬。到此我不由得想到《我們最幸福:北韓人民的真實生活》一書,人民因無知而滿足於現況,政權對外間資訊的禁絕與洗腦式的教育,讓人民認為貧窮、飢餓與互相監測才是常態。北韓社會瀰漫的恐懼,人與人之間的不信任,看似很遠,卻不難想像。

 

另一本我在觀看期間想到的書是遠藤周作的《沉默》,內容上與此劇沒有任何關聯,相信編劇黎曜銘亦非對此有所回應。《南方裸猿》劇中,不乏一些詩化的語言,不少具隱喻的童話故事穿插,其中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動物說話能力被剝奪的故事。在言說的權利失去後,一眾動物只能不絕地發出意義不明的叫聲,讓上帝永遠失眠。「上帝永遠失眠」一句在劇中重複出現,祂目睹一幕幕荒謬苦難於眼下發生,為何默言不語?為何容許種種不公或劫難加諸在眾人身上?公義是否存在?《沉默》中,正是上帝的沉默和缺席,來顯示出牠的存在。場刊問大家「絕滅的故事,為何還要說下去?」,只有不斷說下去,才能避免滅絕的到來。劇的結尾很有意思,眾演員在地下不斷書寫一個個的名字,有劇中的角色,也有其他。這與第一幕演員對著錄影機拍攝記錄短片的設定,有所呼應,可惜的是以錄影作記錄的行徑,於劇中沒有作更好的發揮,如所攝的片段也能有效地運用會更好。歷史不是一個人的故事,但只有記錄不同人的故事,才能把歷史承傳,讓不同的人在故事裡重遇。

 

前文說本劇的內容對當下的連結略顯直白,但在這時代中,選擇對現實作回應仍然是有意義的。選擇以何種取態回應社會脈絡,以創作、記錄來直面歷史,能令「我們」被承傳,也只有記憶能令裸猿對抗得了滅絕的命運。

 

 

本文章並不代表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之立場;歡迎所評的劇團或劇作者回應,回應文章將置放於評論文章後。
本網站內一切內容之版權均屬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及原作者所有,未經本會及/或原作者書面同意,不得轉載。

 

 

 

中學教師。2014年起參加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舉辦的「『新戲匠』系列 ─ 劇評培訓計劃」後,開始偶有發表劇評文章,並於2016年第八屆新視野藝術節中,入選「新銳藝評人計劃」。設有面書專頁「我作·劇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