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爾王》 一回有趣的實驗
文︰梁子 | 上載日期︰2021年11月5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節目︰李爾王 »
主辦︰鄧樹榮戲劇工作室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
日期︰28/10/2021 8pm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這是一回有趣的實驗,這是一回蠻不錯的實驗。猶記得鄧樹榮出品的《打轉教室》和《舞.雷雨》,前者是輕鬆喜劇,節奏明快,也不乏插科打諢的官能刺激;後者以經典劇作為藍本,以舞蹈解構故事,人物關係乃至情感起伏都透過舞蹈動作、節奏、呼吸……流𣈱地在舞台上表露無遺。且看今回以全女班,以無對白.肢體劇場掛帥的《李爾王》又是怎麼樣的一回事。

 

舞台上,天空是有弧度墜落的紗幕,地上是長方形的框格,中央一顆不很大的圓,配合景深、燈光,再加上近似後搖滾的音樂,整個氛圍,彷彿是科幻實驗影片的設置;又或是一個異度空間;那又像是一個棋盤,演員成了導演的棋子,那些棋子都有著自由意志,在導演的調動下或聚或散,或高或低,或遠或近,並以不同的路徑行走跑動,有如美劇《后翼棄兵》(The Queen's Gambit)女主角在腦海投射中博奕。舞台空間的運用,演員身體所盛載能量,舉手投足的機動性,都有著鄧樹榮作品一貫的風格和走向。

 

「既然摹仿者表現的是行動(動作)中的人,而這些人必然不是好人,便是卑俗低劣的人。[1]

 

「……戲劇所模擬的對象,是動作中的人。所謂動作中的人,也就是行為中的人,他在做甚麼,或他曾做甚麼,或他要做甚麼,由他的行為中才能知道他是善還是惡。[2]

 

我們可從人的動作(行動)中,體現人的善惡,人的善惡歸於心靈。那麼「動作」便不僅是具體呈現的外在行為,亦是人內在心靈活動而衍生出來的行為了。由內形諸外,台上的演員們都很能把握和發揮到這一點。葉童所演的李爾王和鄧天心所演的幼女和弄臣尤其出色。想像得到,葉童對這個舞台、導演乃至對手們都十分信任,這是一種全心全意的狀態,要不然便會顯來畏手畏尾。他在台上高能量的肢體動作,毫不遜色,一段三番要在椅子上落到地面的戲碼,合乎力度且流暢,處於掙扎而對身體有恰當的控制能力。鄧天心則是驚喜所在,分飾兩角,除了形態上有所設計外,也賦予兩個角色不同的氣息和特質,幼女的溫文和順和弄臣的跳脫頑皮也來得恰到好處。他的形體動作也十分到位,幼女再見李爾王的一場,那從身體不同部位抖出來的顫動,那步伐的輕重,那動作與動作的轉接與流動,也能把角色當下的狀態和情感表露得不錯。

 

奈何觀劇的過程中,有一些位置會讓人抽身和感到尷尬,這歸咎有二,其一是某些角色還是要以女扮男裝的模樣呈現,那麼便找不著為何要以全女班的演出原由了;其二,我們都知道莎士比亞其中一個被人推崇的原因是出色的文本語言,作為觀者在走入劇場以前又已知道是次演出是無語言的,於是便一心不是為看劇情而來,正如導演答話這裡還有形象,聲音及背後的意象[3]。然而,當中卻不乏指示式的動作,如用手遮掩的耳語動作,又如李爾王得知卡厄斯是大臣肯特喬裝後,互相用拳放於心房搥打兩下,再給對方心房搥打兩下,這些都很有啞劇和默劇的味道。當然它們也可說是肢體劇場部分,但就是與整齣戲的格局不太搭配,顯來一般,彷彿逃不了得要運用這些方法,才能交代或推進劇情。或許這只是觀者的期望與現實的落差,心想要是能把指示式的動作都褪去,便更是讓人拍掌叫服了。



[1] 亞里士多德著,陳中梅譯注:《詩學》,臺灣商務書館,頁38。

[2] 姚一葦著:《戲劇原理》,書林出版有限公司,頁77-78。

[3] 導演的話如是說:「莎士比亞的劇作去了語言,是否就甚麼都沒有?不,還有形象,聲音及背後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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