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即全/全即一》我真能加起來成為我們嗎?
文︰江祈穎 | 上載日期︰2021年6月8日 | 文章類別︰月旦舞台

 

攝影:黃祖兒
主辦︰去劇場
地點︰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中央庭園
日期︰01/05/2021 8pm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我是誰? 如果有我的話,那麼有幾個我?」某天一位哲學家酒醉之時,問了這些問題。人類理性思索甚麼是我,甚麼是我們,人類是甚麼等問題已幾千年,只有幾十年生命的我們,恐怕不會等到最終答案。也許這個答案必然是主觀的,只能透過感性實踐或靈性經歷出來,例如宗教信仰就直接給予「我」、「世界」是甚麼的答案給我們。「去劇場」的一班人則相信透過集體修煉與自省以建立Ensemble、透過藝術創作與戲劇表演能夠尋覓並展示出我們,最終達致全體融合為一的境界。《一即全/全即一》作為這個計劃的階段性展現演出,依筆者之見,距離目標還相當遙遠。

 

先以戲論劇(畢竟筆者是作為觀眾),整個劇的儀式性相當重,先是以場刊為地圖,展示並執拾行裝上路的郊遊歷程。然後是展現劇場遊戲及身體鍛煉,一步一步回歸原始的修習歷程。最後是演員各自分享自我創作,嘗試透過表演能量及節奏達到同步,最終收拾心情重新上路的治療歷程。演出流程展現計劃實踐的過程,尤其把過去一年多的不同練習及創作重現出來,從遊戲及練習中的交流及傳達,可以看到演員們累積出來的默契,然而過於形式化以不見有相應的表演內容調配,即使身體練習中看出默契,卻未夠水平把練習提昇成表演,甚至可看出技巧尚未熟練而險象環生。而本應由演員自然互動,慢慢地遞增進化的身體狀態,卻顯得不順暢,反而更像是跟從旁邊策劃人的指示而反應,尤其來到個人創作之前與觀眾輕鬆互動,更把所有累積能量一併打散。

 

個人創作是本劇重點,七位演員在同一時段內表現出形式各異的自我創作,由默劇、舞蹈、 獨白、到與錄音的情緒反應,這種多樣性反映出創作時的自由度,正因為各演員的相異而有相當不同的創作,其所展現的關切與視野亦各有不同,由社會、父母、身體到與自我的關係,各自挖掘出有關「我」心底的傷疤故事,足夠讓觀眾認識演員不為人知的真實面,各個都是真誠而豐富的,在每分享後有小許交流時間,每每都能觸動觀眾。然而當這事發生在JCCAC中庭一個細小空間中發生時,七個表演空間相鄰而重疊,這處理可能想營造連結感,但因為各表演並無共通之處,力度、節奏、風格各自不同,亦無嘗試尋找關聯,結果卻是互相干擾,默劇被一旁的聲嘶力竭侵佔思緒,獨白被周圍形體動作搶走注意。表演邀請觀眾以腳步投入遊歷,給予觀眾選擇權去聽哪位演員介紹及分享故事,這無疑提升了觀眾的參與程度及主動性,三次分享環節只能七選三地決定聽誰的故事,但正因為表演空間相鄰,觀眾亦不自覺 「偷看」旁邊沒有選擇的表演,令原本需要空間與氣氛的個人演出倍受「干擾」。第四次分享是七位演員聚在中央,簡化表演並嘗試統一,內容因而消解,餘下象徵演員放下自我,達到整全一致的儀式。

 

劇尾策劃人邀請觀眾回答「我」、「我們」及「世界」等等問題,縱觀整個表演,演員有關「我」的探索最為可觀,無誠身體投入及個人分享亦見認真,但「我們」的統一都較形式化,而演員之間雖有默契未能展現出Ensemble,各自的「我」未有所轉化,在融合之中卻見矛盾,卻接連成「我們」卻只見多個「我」臣服於策劃下的「大我」,想這正是為何不是集體創作而是「自傳」表演的原因,或許這都是過程,尤如生育前的陣痛,精神的都要由矛盾辯證中育成。戲劇作為儀式亦可能具有其神秘功能,在我們為「世界」是甚麼寫下定案之前,就讓我們繼續看「去劇場」重新上路後能走多遠。


(原載於2021年5月29日《藝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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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語言大學文藝學博士(主修中國美學)、哲學課程講師、文化節目《索書號》主持、《聲韻詩刊》活動助理、文學書籍編輯,藝評散見於《號外》、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虛詞》、《別字》、《像素麵包》、《聯合文學》、「香港文學」。

 

業餘戲劇人,曾演出《魂迷族》、《水圍深海鯨》、《青春環圓》、《言盡之都》及《無路可逃》,編演《私房浪遊人》、《謊誠記》及《再見潘多拉》,並協辦戲劇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