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香港傳奇》成立音樂會
文︰劉志剛 | 上載日期︰2020年11月25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主辦︰樂樂國樂團
演出單位︰「香港傳奇」室樂團 »
地點︰沙田大會堂演奏廳
日期︰13/11/2020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音樂 »

「香港傳奇」室樂團是樂樂國樂團的分支。「樂樂」旗下的「喜動樂樂」也是中樂組合,「香港傳奇」卻是一隊中西合璧的。定位清晰很重要:根據場刊的介紹,「香港傳奇」聚焦演繹香港題材的時尚及多元化的音樂作品,突顯香港中西交融的獨特文化。成員均是受訓於本港及歐美專業音樂院校的音樂家。

 

「香港傳奇」由樂樂國樂團的創團人、也是今日的「樂樂」音樂總監及首席指揮梁志鏘博士領導。梁博士是有名的香港作曲家,是次音樂會演出兩首他的作品,壓軸的一首更是世界首演。是晚曲目有九首之多,可以找出三個主題。第一是月亮,第二是中國功夫,第三是本港地道特色:關於籠屋與鴨寮街。節目的每首作品由不同樂器擔任主奏。

 

先來兩首何崇志作品:《東月西城》和《功夫狂想曲》。何崇志作《東月西城》時負笈海外,因思鄉遂產生此隨想曲。這一代人,自然將廣東民謠《月光光》與「月」這概念聯繫起來。何崇志取主題裡首五個音作動機,可是「主旋律的首五音就像翻滾的思緖和倒掛的月亮,隨之倒置。」這變了一個小調旋律,引領樂章進入隨想思鄉的境界。直到樂曲臨近尾聲,大家熟悉的《月光光》主旋律才酣暢而出。鋼琴家朱偉恆鬆緊有度,處理那些像華彩樂段的passage work很到位。

 

接下來,是何崇志用音樂呈現他童年時對功夫的幻想。以《將軍令》代表黃飛鴻,用龐克(Punk)音樂代表身在美國的李小龍,「寫出了一場黃飛鴻與李小龍的龍爭虎鬥」,別開生面。龐克樂段類似「無窮動」,相當好玩。

 

今年是李小龍的八十冥壽,這場音樂會一首一尾都與李小龍有關,算是致敬吧。根據場刊,壓軸的《飛龍在天》(副題是室內樂隊競奏曲)描述李小龍短暫而輝煌的一生。想來,李小龍的矯健敏捷與追求完美的尚武精神固然為人樂道,他中西兼容、海納百川的思維,確與「香港」成為「傳奇」的原因,不謀而合。此曲長約十六分鐘,將李小龍一生濃縮為三個階段,分別題為:「李小龍街角試啼聲」、「龍游淺水志未酬」及「飛龍嘯天震四方」。

 

畢竟是第一次公演,從演奏中聽得出樂手們縱是全力以赴,但對作品還不是有十足的掌握。指揮者既是作曲家本人,努力地整合,保持恰當的步伐;但樂隊的表現還未是筆者心目中的「競奏」,有點一板一眼。至於音樂配上舞蹈及功夫去演出,為音樂本身帶來的,是加分還是減呢?

 

演出初段很有(配上音樂的)默劇感。音樂開始時功夫木樁已給置在台前,未幾,飾演李小龍的演員徐浩崑出場。「小龍」看功夫書,「女友」(舞者黎朗妍)走出來,演變為跳「老舞」:李小龍愛武又愛舞,青年時代曾經拿下cha-cha 比賽冠軍;他初踏足美國未開武館、「洗大餅」的日子曾經授舞,所以安排這場舞蹈是有事實根據的。作曲家亦想借此表明李小龍功夫與舞蹈節奏的關係。

 

女舞者返回後台,剩下小龍獨自一人(進入「龍游淺水志未酬」一段),苦心孤詣鑽研武術;悟出了自己的功夫,拿起行李喼離去。大家都會「覺得」那是去美國了。(音樂會後,與我同行的友人指出這有點不對:李小龍是去了美國後,與人比武贏得吃力,反思之下才悟出截拳道的。)回家再讀場刊,覺得時序可能混淆了一點兒,但作為音樂作品的陪襯的話,倒也無傷大雅。

 

戲劇元素到了這兒便終結了,「飛龍嘯天震四方」剩下從後台傳出的(李小龍招牌的)呼嘯聲,跟台上音樂互動;筆者認為將呼嘯聲「入樂」,效果甚佳。不要怪虎頭蛇尾,這也許和版權有關:李小龍赴美之後的一切故事和形象,版權全屬他遺孀和李小龍基金會所有;不少人因為侵權被告賠款了。

 

《飛龍在天》是多媒體的演出,鄭汝森的《籠屋》與葉浩堃的第一馬林巴琴協奏曲《路》也是;但就不是「真人演出」,是播放影片。以藝術電影的手法,拍攝一個現代舞男舞者(和兩個動作極少的配角)在籠屋環境中獨舞,加上中西樂器合奏的表達手法,有否「美化」了這個城市黑暗的一面(卑微黯然的生存境況)?筆者認為沒有。鄭汝森努力用強烈對比手法表達吶喊,主奏大提琴部分也寫得(和拉得)富揪心效果。原來大提琴的部分,是鄭汝森與是次負責拉大提琴的葉俊禧共同創作的。

 

至於馬林巴琴協奏曲《路》,分為三個部分:建立、哀悼和拆毀。影片部分便沒有《籠屋》那齣電影那般有故事感,影像是葉浩堃拍的,與音樂一樣,承載著他對香港與三藩市的回憶。畫面是蓄意的零碎與重覆,旨在提供一個backdrop罷。(作曲家是同意可以省掉影像部份,作「純音樂」演出的)「建立」的部分,一片繁榮興旺,甚至有威武的意象。「哀悼」的部分,停滯得來很有空間感。「拆毀」聽不出破壞,倒是最後的段落再現了作品起始的音樂動機,是暗示重生?劉語對他的獨奏部分了然於胸,演出精采。

 

鄭靖楠的《鴨寮街與科技》,單是曲名已引起暇想。究竟,中西樂器混合演出(此作品由揚琴主奏)如何表現曲名所指的具體事物呢?這兒打岔子,先讚賞一下主辦者有聲音導航這項安排。在曲與曲之間,暗燈下stage hands搬咪架搬椅子搬譜架,觀眾感到無聊;有一把聲音從揚聲器傳出,引導觀眾的注意力放在行將表演的作品,是好事。當然,「好」的前提是稿子寫得好,「聲演」者也講得吸引;連皓晴(撰稿)與譚禹晉(聲演者)值得稱讚。

 

話說,聲音導航說鴨寮街是「男人的米蘭站」,去購買電子配件等等。可是,音樂響起,雖然有點「熱鬧」但總的來說是中樂味道主導的一種小情小趣;令我聯想到的是泡茶、撚雀、下棋的消遣畫面,多於熙攘的電子產品零售店與排檔。「科技」在哪裡?筆者耳鈍,只是發現揚琴的華采樂段頗cyber!(一提賴應斌的揚琴有白色的西洋風腳架,矚目)鄭靖楠成功地將一個「四音動機」植入觀眾腦袋,一曲既終,掌聲過後,坐在筆者背後的觀眾便哼起那個「四音動機」!說起來,約翰.威廉斯不是為史匹堡的《第三類接觸》成功地設計一個「五音動機」嗎?!

 

雖然尚未將全晚九首作品一一評過,但已遠超原定的字數,就此擱筆。最後一句話:「香港傳奇」誠意滿滿,期待他們的後續音樂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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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ifi音響》音樂版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