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無法擺脫的認知障礙
文︰何俊輝 | 上載日期︰2017年12月13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節目︰父親 »
主辦︰香港話劇團
地點︰香港艺术中心寿臣剧院
日期︰22/10/2017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馮蔚衡導演的香港話劇團新作《父親》,由歐嘉麗翻譯自法國舞台劇編劇Florian Zeller所寫的Le Père(The Father)。此劇以近乎電影POV(Point Of View)的手法,寫認知障礙患者那主觀的所思所看、夢境心境,患者主角André(毛俊輝  飾)在觀眾看來,如墮進迷宮般經歷被記憶迷糊、紊亂不斷纏繞的惡夢狀態,觀眾看時有點像看也是關於記憶迷失的荷李活電影《凶心人》(Memento)。


說是惡夢狀態,André倒意識不到自己身處於惡夢(不像《凶心人》的男主角般有「感到失憶」的意識)。毛俊輝是以從容、輕鬆的心情把André演得像正常人跟別人相處的狀態,就算劇中André緊張自己的手錶遺失和緊張女兒Anne(彭杏英 飾)離開法國到英國生活,那份緊張都屬正常人的情緒反應,沒有出現異常的情緒失控,皆因認知障礙患者根本不知自己患上此症,反而心理上最難受的是患者的親人,就如Anne於彭杏英投入的演繹下,能讓觀眾切實感受到她想爸爸過好一點的生活(包括聘請私家看護),卻感到一份持續兼強烈的無力感和徬徨。持續是基於,無論患者親人付出多少心力努力,都好像是白費的,患者總是不時記不起親人的樣子(親人經歷了患者從健康變成病態的過程,很難受!)或將A君錯認為 B 君,以及把很多事件的時序及身處的空間搞亂;最糟糕的是André幾乎每七、八分鐘便對家中見到的「真實人與事」換了另一套記憶,循環地換上一套接一套的新記憶,令筆者(或其他觀眾)也屢次搞不清楚台上的真真假假,究竟真正的Anne是彭杏英還是劉雅麗的樣子?究竟Anne離婚後真的跟樣貌是高翰文的新男友同居?還是離婚只是個想像,Anne一直跟樣貌是辛偉強的丈夫生活?認知障礙患者腦海中那疑幻疑真、充滿變幻的連串生活情景被編導和演員演繹(仿真)得活生生,亦切合《父親》那張「把兩位演員的照片作並列得來又分割處理」的宣傳單張。

劇中看來最怪異、突兀但其實很真實寫實的,是André先後想/看/夢到自己被女婿、女兒的同居男友狂罵為「廢物」之類,以及女兒Anne要殺掉他,認知障礙患者常懷疑、憂慮或寃枉別人令自己受害(毛俊輝將一些突如其來的內心不安演得夠真實,並做到收放自如),是常見的病徵之一,如劇中也多次出現 André 冤枉看護偷手錶的情節,但值得注意和細味的是,女兒的殺父和女婿、女兒同居男友的狂罵,也可能是編劇有血有肉地寫出了患者親人那不時於腦海閃過的罵/殺念頭,花了那麼多時間用心跟患者相處,卻換來難以應付的很多誤解、抱怨和麻煩,對患者有罵的衝動或殺的念頭不足為奇。 此劇的缺點是高翰文與辛偉強所演的同居男友/前夫,於劇中大多數戲份都像個討厭André的反派角色,若安排這兩男角在André的腦海中做多點善待André之事,效果更佳。

《父親》愈演下去,台上的傢具便愈來愈少,到劇末便祇剩下一張床(印象中還有一件小傢具作點綴)。傢具逐件消失其實是個視覺化了的象徵手法,象徵人就算在健康時擁有很多錢與物質、情緣與慾望,當認知障礙症到了末期或人離世後,就會變得空無一物或毫無意義。至於床的意義,看來是要帶出認知障礙症患者到了末期時,腦部的狀態和身體的活動機能(如手腳的運用)會變得像腦部未發育的初生嬰兒一樣,記不到、認不到和做不到很多東西,終日只能像初生嬰兒般躺在床上睡,故此Anne說自己對爸爸唱了首搖藍曲,就使筆者感到是個相當貼切和唏噓的編排

 

 

本文章並不代表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之立場;歡迎所評的劇團或劇作者回應,回應文章將置放於評論文章後。
本網站內一切內容之版權均屬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及原作者所有,未經本會及/或原作者書面同意,不得轉載。

 

 

 

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會員。影/劇評人,熱愛各種藝術,討厭偏見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