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中的關迺忠
文︰邱少彬 | 上載日期︰2014年9月17日 | 文章類別︰導賞文章

 

關廼忠
主辦︰香港中樂團
藝術類別︰音樂 »

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與香港中樂團合作出版導賞手冊,想我就關迺忠的作品作些推介。老實說,我認識關先生三十年,但主要接觸是他任香港中樂團總監的階段,其時我仍是香港中樂團樂師。他離職後,雖也偶爾見面,但少有談及音樂作品。所以我了解關先生的作品基本上都是早期的(雖也曾指揮過一些近年的作品),對關先生後期作品風格的演變了解不多。故此文並不打算作太學術性的探討,而只據我的記憶作些輕鬆的介紹。

 

提起關迺忠,離不開《拉薩行》。

 

關先生就任香港中樂團總監後,早期演得最多的是《神州之旅》。這是以中國各地民歌串燒的音樂,算不上甚麼出色的大作品,只是把以前為唱片公司編寫的、零碎的音樂重新組合而已,可算是「較長篇的小品」。談不上甚麼深度、意境,技巧上也不難,優點是曲調大家都熟悉,較討好一般的聽(觀)眾。這符合關先生以前的工作性質——在「東方歌舞團」作曲、指揮,所搞的都不是甚麼大製作。所以,起初大家的感覺是「無料到」,雖說不上如何「失望」,但也不見得特別欣賞、尊重關先生。

 

不久之後,《拉薩行》面世了。綜合關先生自己在不同場合和時間就《拉薩行》所說的:

 

一) 他是在澳門的酒店閉關幾天寫出來的。當時仍未有手機,他連傳呼機也不帶,以免騷擾他的思路;

 

二) 他當時並未到過西藏,當然也未到過拉薩(不知現在曾到過否),只憑印象去創作(或者應改名《拉薩印象》?一笑);

 

三) 當時不少香港作曲家開始引入現代音樂手法創作,頗引起些爭論,有人認為新手法代表先進、高級,反之則代表保守、落後。關先生原受傳統古典技法教育,並不熱衷於現代音樂手法(似乎至今仍如是)。但在這種無形的壓力下,他也想尋求一點突破,以堵芸芸眾人之口。

 

所以,儘管《拉薩行》的創作技巧並不算是甚麼特別「前衛」的手法,但也不落俗套,不只停留在一般認為的「浪漫派手法」上(大概受他以前的樂隊規模及演出形式的局限吧,當時有些較「刻薄」的評論,說關先生的作品只是八級樂理水平)。《拉薩行》首演後,雖說不上「震撼」,在當時的確也帶來不少新鮮感,頗受廣大聽眾歡迎。事後有些評論很詳細地分析樂曲中每一段的手法意境等,關先生的反應是:「我寫曲時並沒有想得那麼多,那麼仔細。」這說明好的作品是可以從中發掘出不少趣味性和可研究的課題。

 

其後,關先生陸續寫了好幾個協奏曲,包括二胡、笛子、琵琶、敲擊樂等,逐漸奠定了他在中國樂壇的地位(也可以說,是從《拉薩行》開始奠定關迺忠的地位)。在香港中樂團內,本來對他採取觀望、不信任態度的樂師,也逐漸改變了看法,承認他的能力。關先生離開香港中樂團後,輾轉到台灣、加拿大,又再回北京,創作數量日多,儘管並非每首都很精彩,也不一定都有甚麼突破,但耐聽、受歡迎的仍不少(綜觀歷史上出名的作曲家,這也是正常現象)。可以說,今天他絕對是「大佬」級人馬,能攫其纓者稀矣!

 

關先生是個極聰明的人。以他從前在東方歌舞團工作,並非專為中樂創作(東方歌舞團的樂隊是中西合璧的樂隊),且多是小品、伴舞的音樂,並非為八十多人的樂團創作的交響化作品。但當他當上香港中樂團總監之後,不出數年,已對中樂的運用瞭如指掌且得心應手;關先生亦是一個很認真、用功的人。印象最深刻者,是他為「琵琶協奏曲」創作後,演奏者認為寫得不合理、不可彈,關先生隨即拿起琵琶,解釋如何把那些音按出來(他並未有學過琵琶的演奏呀!)原來他創作時是把琵琶拿回家,親自摸索如何可以把自己的構想表達出來,這種嚴謹的態度值得推廣(以前林樂培大師便是拿著筆記本逐種樂器去了解其特點,當年我是負責提供三弦演奏資料的)。曾有些所謂作曲家,毫不尊重知識,誑言「我寫得出,你便一定要奏得到。」這是何等淺薄!

 

關先生具有極良好的音樂知識與修養,排練要求細緻、嚴謹。如果說,首任總監吳大江先生把來自四面八方的(從技術上來說)「良莠不齊」的樂手,組合成一個初具規模、建立了初具交響意識的樂團,則關先生是把香港中樂團帶進一個新的台階,在音準、音色、節奏等方面打下了一個結實的基礎,為中樂團以後的發展作了充足的準備。印象最深刻的是其中兩首樂曲的排練:一是《春節序曲》,原本已演出過不少次,但到他手上,一一把以前的錯音找出來,完善了和聲效果;另一是陳培勳先生的《流水》。首演時,我們都聽不到內裡的「乾坤」,但後來關先生指揮再演,排練時不但把錯音(可能抄錯吧)糾正過來,並解釋每個細緻的變化要求,在他的帶領下,整首樂曲的意境充份表達出來,令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理解到作曲家的心意,樂曲的深度。

 

綜觀關先生的作品,旋律並不突出,但大都簡單、易上口,容易記憶如《豐年祭》及《第一二胡協奏曲》等,配器精煉,故色彩對比豐富,氣氛營造與推進效果甚佳。他曾說過:為甚麼一定要以敲擊來渲染氣氛?能夠不用敲擊,光是樂隊已有足夠對比,這才是一個有質素的樂團,敲擊樂只是錦上添花而已。這是一個重要的藝術觀,對照時下不少作品便可清晰理解。

 

篇幅有限,拉雜而談,希望能引起各位一點興趣與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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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是本港最活躍的音樂家之一,集教學、演藝、創作、指揮與評論於一身,從事教學及演奏工作至今逾四十年。現任中國民族管弦樂學會名譽理事、中國柳琴學會、三弦學會、葫蘆絲及巴烏學會名譽理事;香港新聲音樂協會、新聲國樂團、新聲箏樂團及新聲音樂教室總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