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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小提琴界輸出了大量的天才與神童級音樂家,他們來自歐、亞、美洲的不同國家,年齡亦相約,技巧更是超凡。今次香港管弦樂團的這套節目,只演一場,請來德國著名小提琴家法蘭.齊默曼(Frank Peter Zimmermann)擔任獨奏,他亦正是當年那些自此平步青雲、享譽樂壇至今的少年小提琴獨奏家之一。不過他今次來港,演奏的曲目卻是在小提琴協奏曲中較為冷門的艾爾加(Edward Elgar)的《B小調小提琴協奏曲》。首席客席指揮余隆為他指揮樂團,並選奏艾爾加非常著名的《謎語變奏曲》(Enigma Variations),冷熱相應,為艾爾加作品的專場音樂會。
今次的演出移師至香港大會堂音樂廳,對於已穩穩立足於文化中心音樂廳已久的「港樂」樂師或甚至指揮余隆而言,場地的舞台與音響限制與不同,當然要即時重新適應一下。
節目一開始,已是氣氛與色彩層次變化甚大的《謎語變奏曲》。整體來說,筆者倒希望聽到一套比較濃郁、充滿英國樂團色彩的演繹。在這個層面上,余隆與樂團成員基本上都已經達到,在相對地狹小的大會堂音樂廳舞台上,有時反而擔心他們的力量會過強。幸而,余隆每次都能夠臨崖勒馬,不至於令音響與音色過厚過濃,所以依然能夠讓音樂的線條清晰可聞。可是,整體上卻沒有太大的驚喜或感動。
以弦樂組而言,抒情片段的線條與歌唱性,相當自然而優美,其餘的快速樂段,整齊度亦令人滿意。木管組的合作將第三變奏「R. B. T」的輕鬆感覺,演奏得相當具有趣味。整個樂團在簡短的「W. M. B」,管弦樂的色彩非常澎湃而適中。中提琴首席凌顯祐在「Ysobel」的一段獨奏,非常優雅動聽,水平極高,而又相當自然。在余隆的指揮下,由「W. N」緊接入「Nimrod」之間的情緒與音色變化,相當舒緩而漂亮。樂團在「Nimrod」的前半部,沉著的孤獨淒美感覺,演繹非常出色,可是余隆似乎稍為過早推上樂曲的高潮,差點就毀了經營下來的優秀表現。個人認為,假如當刻能夠稍將那份淒美延長,慢慢才推上爆發點再回落,那份動人心弦的哀怨感覺,必定會更為成功、更具感染力。余隆與團員對與於整個樂團的音量與色彩層次的高度控制,其實在這個樂章後才正式步入軌道。畢竟,這裡與文化中心的音效是完全不一樣的,確實需要各人花時間去調節。所以,作為大雜燴的最後一段「E. D. U」,樂團奏出的氛圍就完全不一樣,不同聲部之間對於雄偉的色彩塑造,融合度非常一流,而且線條清晰,更能夠奏出仿如相同作曲家所寫的《威風凜凜進行曲》(Pomp and Circumstance Marches)的味道,這個變奏樂章,無論在樂團技巧或是表現上,的確極之優秀。值得一提的是,本人大概少有機會在大會堂音樂廳聽到定音鼓首席龐樂思(James Boznos)在樂團中的演奏,當晚他在控制音量與音色上,依然能夠做到有如在文化中心的凌厲與大氣,同時加深了帶有溫暖音色的底蘊。
下半場的《B小調小提琴協奏曲》,筆者首次認知這首作品,是因為當年喜歡聽小提琴家鄭京和(Kyung-wha Chung)的演奏,而她當年灌錄艾爾加的小品,亦在全球好評如潮,筆者曾因好奇心去找這首小提琴協奏曲來聽,但一嘗之下,已不敢再去深入研究。對於這首難明兼難記的作品,在幾十年後,今次也不能說是惡補到甚麼程度,只能說,是純粹因為要聽齊默曼才來進場欣賞。幸而,記不下來的也不只筆者,小提琴家齊默曼自己也得要預備現場看譜。
在第一樂章的開首,余隆與樂團因為作品的布拉姆斯(Brahms)或舒曼(Schumann)的樂曲風格濃厚,所以整體上,已為樂曲的伴奏部分,奠下了一個非常合適的氛圍。至於齊默曼的演奏,卻出乎意料地,以一個相當硬朗的演繹,貫穿整首作品,素材段落變化的分隔亦不明顯,弓法運用亦稍嫌不流暢、大刀闊斧,影響了演繹上給人的感覺。第一樂章本來可以塑造出較為抒情的氣氛,但齊默曼以接近演繹布拉姆斯小提琴曲為依歸,但亦有較多時候,放棄以歌唱性填補作品旋律性的不明確方向,使得風格上變得超出了浪漫後期的味道,則較為可惜。
雖然如此,齊默曼在第二樂章中,在表現蕩氣迴腸的歌唱味道方面,依然帶著極強的感染力,只是其他細膩的對比,如果還可以再明顯一些的話,演繹上應該會更全面。第三樂章的硬技巧的要求較高,在快弓、和弦、雙音、十度、裝飾音、拋弓等等的控制,實與音樂的表達內容相關,要不知不覺間完全融合於旋律裡。筆者認為,齊默曼稍為偏向於炫技的層面,間接將作品的風格,推向了現代的新作品味道。樂團在整首樂曲中,都保持著典型的高貴浪漫風格,特別是弦樂組,平順的線條營造出漂亮的和聲。齊默曼經常出現的拉弓壓力重音,個人認為與作品不大切合;不過余隆與小提琴組也不介意,在第三樂章找出樂句和應,模仿齊默曼的唐突重音,幽他一默。這首演繹方法與技巧都非常困難的作品,似乎並不是齊默曼的強項,與過往聽到的水準,無疑有點出入。而樂團在這首小提琴協奏曲的表現,遠遠超出上半場,無論在色彩、音量層次、甚至對作品風格而言,都屬上佳的水平。
當然,今時今日,筆者已找到心儀的版本,只能說那位不久前也曾與「港樂」合作演繹其他協奏曲的小提琴家,的確分析融匯了這首艾爾加樂曲,而且非常成功,確實藝驚四座,是一個異數!
齊默曼此行崇尚炫技,加奏曲首選了超技的獨奏曲,由小提琴家Heinrich Ernst改編舒伯特(Schubert)的《魔王》(Erlkönig)。筆者首次聽這首作品,是八十年代Midori在演奏協奏曲後加奏。近年開始多了小提琴家演奏這首炫技樂曲,包括寧峰。齊默曼採取的速度適中,當然越快就越困難,而且他亦偏向於使用現在大部份小提琴家所用的弓中心位置演奏。以當晚來說,他的弓法,特別是小跳弓,未算乾淨俐落,人工泛音、和中段的音準也有瑕疵,主旋律與伴奏的分野也不明顯。而當他再加奏巴赫(J. S. Bach)的《C大調第三小提琴奏鳴曲》的〈慢板〉,雖然還是聽到他的手指伸替的不乾淨瑕疵,但他這下調低了情緒,非常從容,著重於音樂的表現,才是有水準的他,這才是曾經在印象中的齊默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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