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懷舊:香港文化與本土原創音樂劇的交匯點
上載日期︰2021年12月13日

 

不只懷舊:香港文化與本土原創音樂劇的交匯點

討論劇目:《穿Kenzo的女人》

初稿整理:梁妍,潘璧雲修訂

 

八十年代女性故事:置於今天仍不落伍

 

《穿Kenzo的女人》(《穿》)改編自鄧小宇於七八十年代在報紙連載的同名作品。陳國慧指出鄧小宇一直有創作女性主題的作品,其筆下主角錢瑪莉反映著八十年代香港女性對於女性身份和理想的追求。潘璧雲指出有有趣之處是這次主創人員(導演司徒慧焯、作曲編曲高世章、編劇填詞岑偉宗)全是男性。她認為鄧小宇作爲男性作者卻成功刻畫了某個階層的女性特質,很受時人歡迎。

 

不過陳國慧提出疑問:故事主旨所講述的錢瑪莉及其三位姊妹的幸福,這對於二〇二一年的觀眾是否還合時?潘璧雲的看法是作品並不脫節,雖然女性對自身的追求及在社會的地位與數十年前稍有不同,但大多數女性仍是以覓得佳婿等如幸福此一傳統價值為人生目標。而即使已完全擺脫這種模式生活的觀眾,也可透過作品尋索其母親一輩和自己看待婚姻和伴侶關係的不同。年輕劇評人賴崇欣也表示縱然背景是七十年代,但女性追求幸福這個議題毫不落伍。幾位女性角色鮮明,對於幸福的看法各異,各自追求幸福的故事跌宕:錢瑪莉對自己和旁人要求很高;Mimi天真活潑,但對愛情也有憧憬;Jan以愛情作為尋覓幸福的圖景;Martha則是隱藏自己慾望的女性。她也很喜歡故事中的偶然性——不少劇烈的轉化並非在四個姊妹之間發生,而是於她們各自人生中的際遇中出現。陳國慧補充,情節佈局中的人生偶然性,與原先小說的連載性質有關,其片碎式的體裁令故事有很多可能性。雖然四個女性的故事令人聯想到《慾望都市》(Sex and City),但實際小説比此美劇更早。潘璧雲覺得四個女性角色的感情基礎,著筆不夠,她指不一定是鋪排她們如何相識或深交的過程,而是四人情誼的紮根處在甚麼地方?但她亦欣賞作品中幾個女性都有很好的發揮,她看得見不同角色在不同階段的成長。

 

搬演音樂劇:整體可觀雖略有瑕疵

 

《穿》作為文本不僅對於某一年代的觀衆有特定的文化意義,今次搬演也吸引了不同年代的觀衆。潘璧雲聽聞開首幾場演出的水準參差,她揣測是因爲排練時間欠缺,入台時間短。雖說她所看的那一場,她認為水準穩定,演員發揮正常。陳國慧指出,不少外國的場地和預演安排充足,演員有充分熱身的時間,但在香港因場地所限,演出檔期不長,這是先天不足。香港演員在當下如此困難的環境下做音樂劇的演出,挑戰更大。

 

對於作品長度,潘璧雲感覺劇本稍冗長,有些地方(如描述Jan初戀的日本歌)她不確定是否必要,她期望能更好取捨。她觀看的那場,下半場歌唱較弱,編舞也見重複,更令她思索是否縮短長度,讓演員集中能量發揮更好?

 

賴崇欣留意到一些角色有自己的「主題曲」,在情節進展(如婚宴或車禍),一旦出現該旋律,能幫助觀衆串連。潘璧雲表示她很喜歡這次的音樂。岑偉宗這次採取比較通俗、易入口的寫法,與本劇風格一致。但她認為男主角鄭祖蔭(Joe)或許在被分手後有一首個人的歌曲,以圓滿角色的描寫。賴崇欣回應或許主創人員想配合角色的性格——因爲Joe的設定是一個被女人管教和控制的男人,「沒有自己的聲音」。陳國慧補充,其實原著中男性角色著墨不多,但本次作品中卻有不少的呈現。

 

演員而言,潘璧雲表示很喜歡Martha和Jan的飾演者蔡蕙琪和陳琳欣的聲音穿透力,她們也成功帶出角色的層次變化,馬沛詩表演亦令她深刻。她不確定錢瑪莉飾演者白清瑩是否被其服裝所限,某些動作難以伸展。陳國慧同意劇中的服裝設定符合年代背景,但要能同時配合歌唱和舞蹈並不容易。

 

舊作新演:讀出貫穿時空的本土價值?

 

陳國慧表示她對原著頗有情意結,而她留意到這次的舞台美學是盡量貼近當時年代的風格和情懷,她疑惑部分歌詞(如何守信、狄波拉)會否令年輕觀衆有距離。賴崇欣表示確實不太明白有一兩首歌裡面的俗語,不過她事後卻有研究七八十年代的元素,讓自己了解更多。

 

潘璧雲指出原著所連載的雜誌《號外》屬於高級的文化雜誌,並非一般普羅大衆讀物,而代表了某個階層的文化。原著所描寫的吃喝玩樂也不是一般工薪階層所能明白,但同時,它正代表著香港社會從物質缺乏轉向繁華的一個階段。她瞭解到主創人員很想將原著搬上舞台的熱誠,該是對那年代有一種特別的投射,想分享給現在的觀眾而變成一個大眾喜歡看的戲,讓大家知道過往的、某一代人成長的香港。陳國慧很認同。這個文本引申開去,可以超越單純對於名牌的追求,而是關於獨立、專業女性對於某種價值的渴求。雖然錢瑪莉屬於特定年代,但裡面有些核心價值是永恆的。由此處她提出她的疑惑:除了需要拿捏如何呈現一定階層和文化下的女性情懷,如何能夠從懷舊而提升到令不曾感受過那個年代的觀衆也有共鳴?

 

對此,潘璧雲則認爲文學作品本屬小眾,雖然有不少舞台工作者嘗試搬演流行小説,但她認爲重點不在於改編以香港為題材的文學作品,更在於作品本身是否適合。她認爲岑高二人將這個作品擺上舞台自有其價值——不僅僅是娛樂性豐富,裡面還有一種意義,有意之人自然明瞭。那是關於香港人的育成:究竟在金錢世界、利益計算之外,還有甚麽?她的答案是:簡單來說可以是愛,也可能是對自己的誠懇、對值得珍惜的人、事、物的堅持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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