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淺論《困蝶札記》的困局所在
藝PO人︰牢騷嘉  |  2014年3月13日

《困蝶札記》(下稱《困》)是劇團「木目工作室」的創團作品,亦是「香港戲劇匯演2013」的決賽作品,這次他們於中環藝穗會的樓上劇場再度演出,帶觀眾走入「特殊」兒童梁望晴的內心世界,藉著表現她的心路歷程來讓觀眾感受性格內向的人在當今社會到底面對著什麼困局。

《困》劇在處理梁望晴一角時頗見心思,將她的內心與外在分割處理,分別交由兩名演員演繹,其中葉宜欣負責演繹梁望晴在真實世界時的肉體反應,余依庭則以海量的獨白演繹她的內心世界。 除了梁望晴由二人分飾以外,編導鄧智珊同時飾演劇中老師,另外尚有六名群眾演員,因應情節需要而扮演不同角色。

同時,《困》劇的敘事結構並非以一個故事串連全劇,而是從梁望晴的出生開始以片段式手法展現其不同時候的經歷。 當中交集著她與父母如何從親密走到猜疑,與弟弟如何由「敵人」走到親密、還有被同學欺凌及與老師從不信任走到交流等等的種種事情。 梁望晴因為性格及口語表達能力使然不擅與人溝通, 每每被身邊的「正常人」視為怪胎異類,不是被人誤解便是受人欺侮。 在一次欺凌過後她再也抵受不住憤然自殺,幸好及早被老師發覺送往醫院救治。

創作人藉著呈現梁望晴的一體兩面,讓觀眾在看到她的「奇怪」行為時亦能理解她的內心世界,因而令觀眾對她所受的欺侮甚至選擇自殺時會深表同情或是有所感受。 這時創作人的確成功呈現出梁望晴的困局,同時亦能感動在場觀眾,功力可見一班。

梁望晴自殺不遂以後,《困》劇的敘事角度由她轉往老師身上,講述老師因為找到梁望晴從前寫下的文字,發掘到她的內心一面,於是開始嘗試用不同方法與其溝通交流。 從中我們看到梁望晴從最初的拒絕到慢慢接受,然後在一切都看似快將圓滿結束之際,她卻突然拒絕再與老師作任何交流,甚至在台詞上隱含其自盡的渴望。 老師所做的一切變成白費。 於是,到頭來還是沒有人能真正走近梁望晴的內心世界,最後悲劇收場。

至此,創作人這個選擇彷彿在強調梁望晴的悲劇結局無可逆轉,然而,筆者卻認為造成這個困局的原因之一其實與創作人的心態有關。 從梁望晴一體兩面的角色處理可見,創作人某程度覺得梁望晴其實與常人無異,她雖然對外表達不了自己情感,但卻不表示她沒有一般人擁有的情感。 藉著余依庭的獨白我們知道梁望晴與常人一樣會笑會哭會傷心會快樂,同樣希望與其他人交往互動。 不過,一體兩面的設計正正反映出創作人的困局。 由於他們嘗試反映梁望晴的「正常」一面,故此不難看出他們同樣嘗試以「正常人」的心理狀態分析她的情緒,結果自然徒勞無功。

筆者並非企圖在此嘗試就「正常」與「不正常」劃下界線。 然而梁望晴的困局始終源自她和外界溝通時的落差,這份落差本來就是她的獨特之處,亦是其他人需要包容理解的地方。 但是創作人將梁望晴一體兩面的處理,卻彷彿將問題歸咎於她的無法溝通而非旁人的不理解。 那麼,我們亦不難理解為何老師直至劇終也無法走近梁望晴的內心。 因為從一開始,梁望晴的命運便被創作人所決定,注定要獨自走上絕路。

看畢全劇,發現創作人在劇中並無特別提及梁望晴患上自閉症,然而從演員的演繹或創作人的選擇可見,她所呈現出來的狀態實與常人有異,同時亦隱含亞氏保加症的徵狀。 或許創作人故意不提是怕命名會帶來標籤效應,怕觀眾將她歸類為「異類」削弱戲劇效果。 然而筆者卻認為大眾的無知才是造成梁望晴悲劇的最大原因。 故此如果創作人有心打破困蝶格局,承認她的不同才是正確的第一步。 而且就「木目工作室」這次演出而言,筆者絕對相信他們有能力平衡因命名而來的標籤效應,讓觀眾在感受困蝶的悲情同時,亦能學會如何替他們打破困局,一同走向更廣闊的天空。


觀賞場次: 2014年1月17日 8pm,中環藝穗會樓上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