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
耳目一新的「古樂」
藝PO人︰Nosna  |  2012年11月21日

從「古」說起


說起「古樂」, 其實並不怎麼「古」。 所謂古樂或早期音樂,包含了很多複雜的問題如樂器本身的構造,演奏技巧,樂譜的原著性等。而很多時這些問題都要靠當今學者的研究和演奏家的經驗去實驗嘗試,所以未必有一個絕對的答案。可能因為這樣,在21世紀玩早期音樂可以說是更自由,可塑性更高。我經常打趣地說,古樂很多時真是「估佢唔到」 的。


早期音樂的發展,到70年代可以說是收成期。「英國古樂團」(The English Concert)就是在這個高峰期由古鍵琴家特雷沃.班洛克 (Trevor Pinnock)于1973年創立。樂團至今亦已成為玩早期音樂的表表者。今次帶領約二十位樂師(連古鍵琴調音師也是「自備」的!)訪港的哈利.畢克特(Harry Bicket),是樂團差不多四十年歷史裡的第三位藝術總監兼指揮。古鍵琴和管風琴家出身的Bicket亦是享負盛名的巴洛克歌劇指揮。而今次音樂會的曲目安排,就正好讓香港樂迷全面的看到樂團的獨特之處。全晚的音樂會都是環繞著巴赫(Bach)和韓德爾(Handel)這兩大巴洛克巨頭。兩個作曲家雖是同年生,但風格之迥異便在這場音樂會表露無遺。


音樂邊爐


音樂會兩節都以巴赫的樂器曲開首。打頭陣的C大調第一管弦樂組曲(有時亦被稱為序曲, 「Overture」),樂團曾於70年代末在Pinnock的指揮下灌錄. 此唱片至今仍被樂迷和樂評視為參考演繹之一。事隔三十多年,在擴充了的樂團和Bicket的帶領下,樂團當晚的演繹少了當年的嚴肅,反而增添了一份活力。以不同舞曲作為樂章的組曲來說,這份生動和即興性無疑是很重要。但亦因為整首組曲都被奏得偏快,有時卻會令到舞曲之間的對比有點模糊不清。又以首樂章《序曲》第一段的4/4拍子和第二段2/2拍子(cut time / alla breve)為例:雖然cut time在巴洛克音樂未必一定代表快速,但一般人都會以較慢的速度去處理這個4/4,好讓與之後的2/2賦格曲有鮮明的對比。但當晚因樂團選用了過快的速度,便失了這兩段節拍轉變的對比,而賦格曲主題的呈現有時亦稍欠明確。


至於中場休息後的小提琴與雙簧管協奏曲,因原曲已遺失,這首其實是後人由雙古鍵琴協奏曲作品BWV1060重編的(所以正確來說作品編號應該是BWV1060R,並不是場刋所寫的BWV1060)。獨奏部份由樂團的首席小提琴手Zwiener和雙簧管手Spreckelsen擔任。樂曲一開始似乎便出現兩個樂器不平衡的問題;小提琴明顯太細聲被雙簧管蓋過,所以頗多段落都出現了所謂的「食音」,達不到樂器之間互相對答的效果,要一直到第二樂章後半段情況才有所改善。在第三樂章,雙簧管和樂團的聲音都放細了,兩個樂器才真正的可以互動起來。


但比起樂團的默契和樂師本身的技巧,這些都頓然變了小瑕疵而已。看著樂師的表情與他們所奏出的聲音一樣的奔放,作為聽眾也一樣享受。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時而互望微笑,根本就是一班朋友即興地聚埋一起「造音樂」(make music)。打個貼身一點的比喻,就好像香港人喜歡大夥兒圍在一起打邊爐般開心。Bicket一邊彈著古鍵琴,一邊只需用很小的動作去指揮,已能將樂團帶得收放自如。我相信這正是音樂家各和樂評們經常掛在咀邊的「一致得來又不失個性」吧!特別值得一讚的是三位管樂手。他們在管樂合奏的段落,每每把很長的樂句不費吹灰之力,一氣呵成。但同時間那清晰的分句和明確的聲部線條,便顯得出他們超班的技巧。


女皇技驚四座


韓德爾的曲目方面則由女高音桑普森(Carolyn Sampson)擔大旗,唱了韓德爾最擅長寫的神曲和歌劇選段。Sampson是近年炙手可熱的女高音,對早期音樂的演繹最為人樂道。但不知一開始她是否還未熱身,Sampson在韓德爾經文歌《風,靜止吧》顯得有點保留。在”Dulcis amor, Jesu care”的樂章裡, 她的高音幾次顯得有點不肯定,亦在某些sequence的段落有些牽強。要到最後兩個樂章, 她才顯出其功力。尤其在終章”Alleluia”裡,她的快行音階段落,每粒音都是那麼清脆,而一些大音程跳躍亦來得輕而易舉。更令人驚喜的是她和樂團的合拍性-要知她是完全背向樂團,而與指揮更是背對背。但他們在樂句的起伏,強弱的變化,和情感的收放,都是那麼的一致! 難怪樂曲一完結,已經全場”bravo!”不絕。


下半場的三首詠嘆調均選自歌劇《凱撒大帝》(Giulio Cesare)。雖說是選段,但三首都表現了女主角埃及女皇Cleopatra的三種不同心境和情感,所以選曲方面亦不失心思。Sampson在這三首選段上完全拋開了上半場的拘謹,聽得出這些曲目是她拿手之作。令我最印象深刻的是第二首《聽我禱告》(Se pieta di me non senti)。Sampson控制著全場的氣氛,將Cleopatra以為失去所愛的情感表達得無懈可擊,就算不熟悉歌詞內容亦可深深感受到女主角那一刻的後悔和無助。最後一段《從暴風雨中歸來》 (Da tempeste il legno infranto)更完全是Sampson的個人表演。她在那些艱難的花腔樂段卻是處理得那麼自然,卻又不會流於公式化。而在重複的樂段上她亦適當地加入了別具效果的旋律變化和裝飾音,將已為人熟悉的樂曲注入了不少新鮮感。


在一片「bravo!」聲及數次謝幕後,Sampson最後加唱了兩首encore。第一首是選自韓德爾另一套歌劇Rinaldo的詠嘆調《讓我哭》(Lascia ch’io pianga)。這亦是一首韓德爾的名作。就如Bicket介紹此曲時所言,韓德爾的魅力,就是在於他能夠把看似簡單的旋律配上歌詞後和樂器後,將一切都變得很美麗。Sampson淒美的演繹,不會流於煽情,恰到好處。樂曲到了中段,坐在我隔鄰的一位老人家已不停地抺眼淚了!最後Sampson唱了上半場經文歌的終章”Alleluia”,再將全場氣氛推向高潮,結束了一場水準極高的音樂會。


演出


嘉露蓮.桑普森 (Carolyn Sampson), 女高音 *
納滴婭.茨維尼 (Nadja Zwiener), 小提琴 **
嘉泰林娜.史佩格森 (Katharina Spreckelsen), 雙簧管 **
英國古樂團 (The English Concert)
哈利.畢克特 (Harry Bicket)
曲目
巴赫: C大調第一管弦組曲 BWV1066
韓德爾: 降B大調經文歌 HWV242 《風,靜止吧》*
巴赫: C小調小提琴與雙簧管協奏曲 BWV1060 **
韓德爾: 選自《凱撒大帝》的三首詠嘆調 *


1.做我的幸福星 (Tu la mia stella sei)
2. 聽我禱告 (Se pieta di me non senti)
3. 從暴風雨中歸來 (Da tempeste il legno infran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