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
九點鐘開始的音樂會
藝PO人︰鄭政恆  |  2013年7月15日

「香港管弦樂團」的樂季已屆尾聲,其中新鮮感十足的「九點鐘」音樂會,並不是近幾個月質素最高的演出,卻大概是節目編排比較富心思的音樂會。幕後功臣Raff Wilson(韋雲暉)的構想,功不可沒。當中三場分別以「巴羅克」、「梵志登」、「爵士樂」為題,各有特色。由於銷情理想,來季再來三個新的「九點鐘」節目。

音樂會由九點鐘開始,大概是要切合香港人的生活節奏,香港實在是不夜城,有時甚至愈夜愈多人。因為演出由九點鐘開始,所以沒有中場休息,節目全長約一個小時十五分鐘,比看一部電影的時間略為短一些。而因為時間有限,不必由慣常的交響曲主導,節目編配的空間擴大了。

自由。不錯,《九點鐘•巴羅克》音樂會讓我感到自由自在的藝術生活,可以跟古典音樂融會貫通,樂手穿著T Shirt牛仔褲,一切輕鬆了,也平民化了。

回到當晚。節目由巴赫的D小調觸技曲及賦格曲開始,然而不是常常聽到的管風琴版本,而是著名指揮家史托哥夫斯基(Leopold Stokowski)改編給管弦樂團的版本。我個人一直對史氏這個改編版本抱有戒心,畢竟巴赫作品的核心精神是神本的宗教情懷,這一點相信無論是信徒還是非信徒,同樣感受得到,史氏的改編將核心精神拿掉了,透過配器,氣勢與和聲猶在,但靈魂卻沒有了。

當晚音樂會的關鍵詞,少不了改編、源流、轉化,之後的鋼琴獨奏作品是蕭斯達高維契(Dmitri Shostakovich)A小調第二前奏曲及賦格曲,曲式安排有巴赫的影子,匆匆過場。之後巴赫的G弦之歌(Air on a G string,Sargent改編版本)是名曲,相對於之前賦格曲中複雜的對位法,這個作品只用簡單旋律部和聲,大有返璞歸真的趨向,也展現巴赫的人本感性情懷,同時台上燈光轉為紅色,增添氣氛。

一來一往,然後再一次跳到二十世紀著名作曲的作品,帕特(Arvo Pärt)的早年創作《巴赫的拼貼》(Collage über Bach)並不以氣氛先行,而是用別的元素,例如織體、節奏、主題發展(BACH,即B flat, A, C, B natural四個音),透過弦樂隊、鋼琴、雙簧管小組演出,與之前的作品迥然有異,結合起來聽又別有新意。

音樂會來到中段,王健出場,只拉一首第五大提琴組曲的〈薩拉班德舞曲〉,實在不夠,哀傷的表達加上王健的實力,確然無可挑剔(多奏一兩首甚至一個組曲可能更好)。人的悲情過後,一靜再一動,就是人的喜悅,巴赫的管風琴曲G大調幻想曲,氣勢磅礡,整個弦樂隊退場也不妨礙――那一刻,正是全晚「最巴赫」的片段,和聲、技巧、對位、宗教、情感、力量,一一歸位。

然後是「三部曲」,結他手溫逸朗的巴赫E小調布雷舞曲,也是名曲,可惜演奏並不出色,這首舞曲我也彈過,難度不算很大,恐怕是結他手怯場了。布雷舞曲影響了披頭四的Paul McCartney創作〈Blackbird〉(收錄於《White Album》),此曲由歌手演唱,為音樂會加入親和的民謠流行元素。接續是美國當代作曲家David Lang的〈These Broken Wings〉,據說作品的靈感來自〈Blackbird〉的歌詞,此作原有三部分,當晚只演第三部分,這部分節奏獨特,每小節都有改變,切合歌詞中「Take these broken wings and learn to fly」一句,可以想像黑夜中的黑鳥跌跌撞撞(辛苦兼職vibraphone與bass drum的敲擊樂師了!)。

澳洲作曲家Percy Grainger的〈快樂無憂的鐘聲〉(Blithe Bells)是簡單的作品,水過鴨背。整個音樂會結尾需要一首重要作品壓陣,由王健演奏柴可夫斯基的〈洛可可變奏曲〉(Rococo Variations,九月小交和駐團藝術家羅詠媞也會演奏此作),是十分出色的演繹,優雅活潑兼容並蓄,七次變奏各有情感面貌,但變中有序。

可能有些聽眾會感到音樂會的安排比較混雜,我想勇於嘗試總比墨守常規好,如果能夠減少獨奏和過於簡短的作品,加強份量,集中一點,音樂會想必會更加成功,但新嘗試理應獲得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