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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身為一個家長,看到劇中玩垃圾,亂丟東西,篤破膠袋,走入垃圾箱等等行為,我會極擔心小孩回家會胡鬧一番。當然我的理據是秩序、整潔、教養,這些規則存在於我的世界中,但我不禁反思,對於小孩子而言,他們的世界是怎樣的?小丑們所分享的世界與喜樂又是怎樣的?
其實不用思考,小丑所給予的都是最真實、直接的反應。小丑沒有埋藏或思考甚麼,不理性,撞牆式看到小丑自己最真實的個性;現場觀眾看到、聽到、感受到甚麼,小丑就回應甚麼,快樂就快樂,害怕就害怕,而小丑的世界都是充滿好奇而驚喜的,然後很單純的把這個世界分享出來,那就已經很搞笑,因為搞笑之道在於分享。例如在《轉角過聖誕》開場播場規時,梁天尺的小丑與觀眾一同聽、等演出、不耐煩,然後把這個不耐煩分享給大家,不用言語,就已經相當好笑。
很多合家歡節目的對象實際上是家長,而《轉角過聖誕》我認為角度是很小孩子的,除了幾乎不用言語,只用動作表情或態度來搞笑,更重要的是故事的內核,就是那很純粹的快樂,那常被成長遺忘,被視之為搗亂而被家長禁制的快樂。《轉角過聖誕》中梁天尺作為一位流浪街角的拾荒者,每晚打開垃圾箱,把裡面的雜物加以想像力,如紙碎成雪,膠袋地拖頭作聖誕老人,用膠袋捲起狂風飛雪,製造出浪漫而美麗的環境;與此同時,五人小隊要清潔整個街頭,卻每朝因為那些雜物佈滿街頭而抓狂。天尺首先以這種想像玩味,感化了清潔隊長朱詠欣,然後再逐一與清潔隊員分享這種喜樂,最後把了無生氣的街角,以垃圾車及燈飾佈置,化為充滿聖誕氣氛的溫馨角落。
小丑表演的好看之處,在於鮮明的角色與意料不到的反應,尤其戴上紅鼻子,演員就不復是演員或角色,那位獨一無二的小丑就現身。當中天尺比較多獨丑(Solo Clown),在探索場景及物件發現及創造上有相當的想像力;朱詠欣則忙碌地在與天尺孖丑(Duet Clown)及與清潔小組群丑(Group Clown),雖皆為互動,在清潔小組她擔任帶領者的上位者,在與天尺互動時則成為受感動的下把,在如此變化而又能保持角色性格一致,設計相當用心。而其他清潔小隊成員,都有效在群丑之中表現出自己的小丑個性,如黃景業愛思考而耍小計謀;塵雅正愛動作多多搶風頭;劉雅雯愛在細微處耍小聰明;黎乃鏗則強調雄性魅力及風度。群丑本身並不容易,要一同對發生的任何事有個人的反應,卻又能回到整體表演中,在個體與集體之中找到一個相當好的平衡,不會有太突出,而又不致面目模糊,令大小觀眾都感到個晚上多了六個獨特朋友。
清潔小隊不正正代表了家長思維嗎?在我要求規矩的行為中,我是否已經遠離了我的內在小孩,忘記那份隨意而純粹的喜樂了?在我記憶中,很多兒童劇實際是討好家長,教導家長希望小孩學習的東西,而我大可以批評《轉角過聖誕》「教壞細路」,因為劇中除了搗蛋,更是以搗蛋來反抗規矩,教訓清潔小隊(亦即家長)的固執,最後只能投降。但與其說教訓大人,不如說那代表了小孩最想分享的,不是一種反叛對抗,而是把凌亂中的喜樂分享給成年人,讓大人重拾那失落日久的童真與快樂。所以這個作品很小孩,能代表小孩子說這個世界應是怎樣的。
所以小孩子都能在作品中分享得很純粹的快樂,而大人又能在其中得到一種反思,不同年紀與視野的人得到不同的反饋,這是優良合家歡作品所應做到的。這個成果應歸功於這次兩地兩團合作:澳門自家劇場與香港Free to Play劇團在編導演人員上的合作,演後談提到,Free to Play著重歐陸美學的劇場小丑演出,而自家劇場則因較多院舍服務,而較著重娛樂與共情。靠兩個如此不同的主創團隊成員,共同建立自己的小丑性格,共同尋找小丑之間的關係與化學作用,再共同探索故事框架與主題意義,這次能達到如此成果與平衡,全靠港澳兩團由編到演的交流,期待往後港澳兩地在劇場小丑表演上有更多、更精彩的合作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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