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2月號 可能不想回憶但不能忘記:回顧2020年香港表演藝術    文章類別
【專題】可能不想回憶但不能忘記:回顧2020年香港表演藝術
拼疊日常
文:張潔盈

疫症前走到公共圖書館……

 

借取了這本戲劇教育與幼兒學習的書籍,因疫症停止開放,閱後一直放在書房一角,然而,書中內容叫戲劇教育工作者主動關懷老師的狀況,以及覺察課程與制度的認知,扮演更躍動的角色。自千禧年教育改革開始,戲劇教育以教學手法融入學校課程,亦成為熱門的培訓老師選項,因為戲劇教育活動性強,不單令學生對學習內容產生興趣,並從體驗與探索不同情境中,感受與分析箇中的學習內容。通常老師對戲劇教育認識不多,當中技巧與思考亦有別於日常課堂,所以培訓計劃往往涉及從現有課程編寫以戲劇教學法為主的教案,而重點多投放於協助老師認識與試行戲劇習式之操作方式。這類計劃業界視為「範式轉移」,又因入校時間短和導師的認知,戲劇教育導師較多著重教學法的技術傳授。

 

然而,科學史家Thomas S. Kuhn提出的「範式轉移」,不只是方法的轉換,當中還涉及理論、範例、標準、觀念的不同,而這種交流是困難的。導師如何理解學校的運作,老師面對的困窘,皆是實踐戲劇教育的關鍵,就算只是換取較大空間作活動,或是轉變老師說故事的重點,當中涉及課堂編配、課程進度時限的規範。導師與計劃組織者如何應對、協調、支援、規劃都是計劃內外的不同選擇。

 

 

 

今年本想到台北雙年展走一趟。你我不住在同一星球上,除了你、我,還有它、牠、X也……近年不少劇場作品探討極端氣候、環境變異、政局動盪、人心撕裂、身份障礙、人機混合、物種處處的題材多不勝數,突顯當中的矛盾、衝擊、差異。當代劇場的框架越見擴展伸延,美學上、形式上都容納更多可能性,哲學家對於後人類世代、新物質主義亦提出各式各樣的方向與思考空間:Bruno Latour 提出Theatre of Negotiation的人、物「外交新觸碰」;Donna Haraway 超越二元對立與異同關係的Kin Making,從而創造跨越既定框架邏輯的組合;Karen Barad 對「內部行為」的過程與重覆引伸之重塑與不確定性……面對當前的變異、壓迫、激化、流逝,藝術帶來的慰藉、希望、喧洩、思辨、同理、感知、震撼、承擔,香港的劇場工作者又如何行進、審視、叩問、選擇?

 

 

今年年中,這本筆者最初學習戲劇教育心愛書籍的中文譯本——《戲劇的世界:過程戲劇設計手冊》終於出版,原作者Cecily O’Neill將戲劇教育其中流派——過程戲劇與劇場藝術加以對照,當中著重分析戲劇行動、文本、角色、場景、即興、觀眾參與、戲劇結構與戲劇教育的關係。這種強調劇場藝術的內在連繫所產生的戲劇力量,而非只著重教育/劇場目標而設計的教學模式,面對本地的教學形態是十分重要的提醒!

 

受制於多、快、準的學校教育模式、議題工作坊時數亦緊絀,導致老師、戲劇教育工作者及劇場工作者漸漸形塑出以目標為本的教學設計與實踐觀念,成為「服務」提供者而不自知,甚至摒棄了戲劇的內在結構把戲劇習式抽空出來成為互動的工具,雖然與日常課堂可能已是行進一步,但從業員所提供的「服務」究竟在服務甚麼?作者雖然工作於英、美,當地的教育觀、劇場觀、兒童觀、藝術觀與本地也有分別,藉著這譯本面世,讓華文地區的劇場/戲劇/教育工作者作更多的交流,當中的差異正好讓我們梳理出自身土地的脈絡,慎思行進。

 

 

 

 

今年準備一個跨界創作的前期工作時,搜集了一些文學家作品,張愛玲是其中一位。跨界創作近年變成熱門選項,劇場本身已是跨界,而近年熱門的跨界合作,更著重了解不同崗位/界別/媒體的視角、作法、形式與底蘊。當中亦需要不斷的觀察、提問、摸索、學習、研討、失敗、好奇、翻譯、轉譯、磨擦,對創作上的慣性以至崗位置換的再思……

 

在張愛玲誕辰100年的風雨飄搖下,拿著《對照記》的相片組合起來,從小時候到老年,由天津、上海、香港、美國,看著相中的色調、角度、神情、位置、組合、物件、事件,重新碰撞、組織、疊置、並列、推砌,看看看、想想、寫寫寫……

 

沒有微小、只有輕忽。

 

 

 

 

 

 

 

 

今年新加坡劇團「戲劇盒」成立三十年,其創作《一堂課》曾在新加坡、澳門、台灣、香港以不同形式上演,疫症關係今年的周年活動改以網上直播連結觀眾。觀眾就因興建地鐵站,必須拆除一個地段的設施,討論及決定應該拆除和保留的設施,如:街市、寺廟、郊野公園、院舍等等,決策之選項亦要達致一定百分比的共識。是次在網上的討論,相對實體演出,參與人數少了,唯他們的聆聽與發表都高度集中且表達細緻,比起實體演出觀眾要以腳投票走到各設施面前所帶來的情緒連結與竊竊私語,觀眾更能充分表達各設施盛載的價值與犧牲之代價,少了以往針鋒相對的格局,這點在周年活動的Telegram群組都有當地的參與者認同。共識依舊未能達成,參與者亦為最终拆毀的選項而感到憂傷與失落,當中也反映制度與人性之落差。演出過後並不代表立即落幕,演後的另一天,參與者與劇作人再次「聚首」分享是次經驗與思考,延續、待續。

 

突然又已一年,能會面好,想見未見,不如不見也好。每天的疊累、改變、波動,化作未知……

 

相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簡介:從事戲劇構作、戲劇教育與應用劇場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