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號 個人的文化史:我的書寫經驗    文章類別
【藝評空間】
慾望乃生之半——《零慾劫》
文:曲飛

早前在電台節目談論「第一屆小劇場節」參節作品《獨角獸女孩》,相隔大半個月舊地重遊,觀看另一劇目《零慾劫》,作品吸引筆者關注的地方是,劇本由現為電視台編劇的龐士榤撰寫,雖然他編寫的電視劇《My盛Lady》和《使徒行者》本人無閒觀看,不過他最近為「影話戲」編寫的《報案人》就讓筆者記憶猶新,即使這齣被筆者認為是由《羅生門》變奏出來的現代亂倫版,其故事佈局和對白設計均見心思。有人認為龐士榤的作品很「啃」或者「重口味」,故事情節每每挑戰觀眾的道德底線和禁忌,令人情緒起伏,但筆者並不因此有感覺,或許多少個寒暑效應下,筆者更相信「見怪不怪,其怪自敗」的想法。故此,筆者只關心編劇選擇用這些所謂重口味的元素,到底要觀眾發現甚麼?理解甚麼?

 


「這是一個易服男的故事,想說的卻不是關於易服的事。」這就是《零慾劫》很簡單的宣傳介紹。換言之,如果男主角的易服癖行為並不是重點,那麼圍繞著他的同居女朋友、胞妹、臭格(警署拘留室)認識的兄弟、屬於兄弟的女人、以及軍裝警員就是劇情焦點,問題是他們各人在面對男主角的易服癖行為時,自己的思考層面有沒有清晰地和具像化在劇場裡呈現出來。在約莫七十五分鐘的演出時間,簡單可分為「拒絕」、「臭格」、「胞妹」、「夜店」、「隱瞞」、「三角關係」和「新生活」七個場景;角色之中,除了兄弟的女人阿生,描寫比較立體和信念清晰,其餘的角色描寫,筆者只能夠看到很單薄的思想、行為動機和慾望,導致整齣作品儼如第一稿的排演,還未能夠將故事的主題思想梳理出來。

美國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作家John Steinbeck(1902-1968)在1938年的筆記寫下:「世上所有誠實的作品都有一個基礎主旨,試圖理解人類。如果你懂得對方,就會對他友善。理解人類常常導致愛,而不是恨。對此有許多更為簡單的含義。寫作可以促進社會改革、懲治不公、讚美英雄,但是基礎主旨還是那一條:彼此理解。」

這段文字可能會給《零慾劫》製作團隊一點參考,因為男主角的易服癖行為明顯是給身邊所有人難以懂得和接受,如果他們都可以嘗試懂得對方,即使角色不一定會走到愛的層面,也會令劇本有所張力。至於導演手法方面,由於現在劇本主題思想模糊,導演很難有充分發揮的表現。在各分場中,筆者對導演控制「三角關係」的演出節奏尤其欣賞,觀眾可以感受到角色阿生內心矛盾的複雜性。阿生是一位小學三年級已經開始有性慾的女人,她童年時目睹母親紅杏出牆,自己開始迷上了性行為,認為這是不錯的玩意,當然這種性沉溺帶給她日後不少傷痛,導致她決心選擇有性無愛的關係,逃避人際關係感情上的痛楚。導演似乎花了不少心思去設計角色造型和形態,現在角色呈現出來的是,她外表不太美豔,但骨子裡流露著性沉溺的病態,儘管對自身已經做成傷害,仍然不能戒掉,並且失去自控能力。此角色最能夠觸動觀眾。

 

Left
Right


有關演繹方面,飾演阿生的陳嘉朗臨場表現出色,憑著細膩的演技令觀眾思考兩性關係的本質,更難得的是,筆者感受到角色「哀莫大於心死,悲莫過於無言」的心境;而飾演軍裝警員的王嘉麟表現也不俗,縱使劇本沒有描寫角色為甚麼如此憎惡男主角的易服癖行為,但是,王氏以投入和專注的演繹,成功令觀眾對他產生反感的情緒,剎那間忘記了角色行為的精神層面;至於餘下的演員,筆者看到各人的努力和尋求演技上的突破,可惜由於劇本上的制肘,導致眾人難以充分發揮,演繹出角色和社會之間的微妙關係。

最後,對於編劇選擇取用「零慾劫」而不是「靈慾劫」,理應也有心思。最初筆者還以為作品以日本恐怖遊戲《零系列》為基調,就如《零系列》電影散發出恐怖不安的重口味,同時配合人類慾望的行為,經過「劫」即一段極長的時間,之後,宇宙毀滅並重新開始的隱喻,明白到慾望乃生之半;冷漠乃死之半的道理。不過,看來又是劇評人的過分盼望!

 

第一屆小劇場節《零慾劫》

評論場次:2015年8月9日,下午3時

地點:富德樓小劇場

作者簡介:資深藝術評論員。現為 香港藝術發展局藝術評論顧問、香港文學評論學會創會理事、香港藝術發展局審批員(舞蹈、戲劇、電影及媒體藝術、藝術評論界別)、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專業會員、香港戲劇協會成員、香港舞台劇獎評審委員、北區文藝協進會成員;香港電台第二台文化節目《演藝風流》主持人;香港數碼電台文化通識節目客席評論員;香港小劇場獎創辦者兼召集人;101arts.net 藝術新聞網創辦人。


照片提供:小劇場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