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掩卷靜思的水中之書
文︰梁詩敏 | 上載日期︰2009年8月17日 | 文章類別︰藝術寫作計劃學員評論

 

節目︰水中之書 »
主辦︰香港話劇團
演出單位︰香港話劇團 »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
日期︰7-28/3/2009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享負盛名的台灣導演賴聲川為最新作品起了個如霧似詩的命題-《水中之書》,主旨卻清晰不過,且深刻動人。多少戲也在訴說人生中的愁苦失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但少有像《水中之書》這樣把故事說得既有趣,又富詩意。

 

戲一開始任職快樂學教練的Vivienne就面向觀眾向學生講授快樂之道,場面有趣,仿佛在幽觀眾一默:戲就是寫給你們這夥目無表情、眉頭深鎖的都市人看的啊!其後她回到那棟代表她所不願面對的過去的坪洲故居,遇上島上一個神秘的小女孩,逐漸認識到原來那是她一生不幸、幼年長期被外公囚禁、長大後被丈夫拋棄的母親。母女倆一同看煙花、吃冰淇淋,在渡輪上、在沙灘上度過了美好快樂的時光。曲折奇幻的故事說來淡淡然的,沒有大悲大喜,然而劇終後卻剩下久久不能消散的餘韻。原來,偶然遇上的陌生人往往與我們有著最親密的連繫,所以我們應珍惜那剎那的相遇。很簡單的思想,不造作、沒有說教,有如當頭棒喝地振動人心,如炎夏一道清泉般令人欣喜。

 

賴聲川酷愛對稱的美學,Vivienne遇上那被困小屋的女孩,男朋友Jason身旁則出現了回音,原來是被困在他這個五音不全的自我之下那個才情洋溢、溫柔善良的轉世-音樂巨匠巴哈,一句一句如影隨形地重覆著Jason的話。Jason不勝煩擾,回音卻又看不過眼Jason的物質主義。他倆的矛盾逐漸發展成一場令人捧腹又意味深長的角力。原來日復一日活著的自己,也許不是真正的你,因為你心裏最想做的沒去做,真正的你被埋沒、被囚禁住了。當巴哈掙脫Jason的制肘,代他發言,指自己懊悔往日於金錢世界追逐,Jason就只得降服、成為巴哈的回音。我們不也是這樣與真我掙扎嗎?戲過癮之處就在這兒,令人反覆思想,是啊,我也在做著喜歡做的事嗎?還是我也在拘禁著真正的自己?

 

囚禁這一意念在戲中有很豐富的演繹。Jason除了今世將真我拘禁,在前世當他是Vivienne的外公時,他也有著囚禁人的欲望,將Vivienne的母親困在家,又妄想將海圍住。不過,Jason的轉世巴哈對Vivienne說的那句話「如果你是音符,我就會用五線譜將你圍住」,為囚禁這一意象增添絲絲浪漫情懷,這樣一來Jason的角色就顯得不那麼專橫討厭了。就連外公拘禁母親,也是出於關切,是為了不想女兒受傷害。戲中沒有大奸大惡,故事更貼近現實。

 

令人感可惜的是佈景的設計算不上美,如能利用旋轉舞台表現輪迴生生不息、環環相扣的關係,那會進一步深化主題。可幸一些場景以輕紗作帷幕,起伏有致的海浪投影其上,充滿詩意,與題旨的水相呼應。水在永恆地流動,襯托著Vivienne與小女孩相處時的恬靜畫面,任誰都嚮往啊!把握現在、珍惜當下本該如此純淨寫意。

 

在座談會上賴聲川多次表示,對於這戲的詮釋沒有標準答案。大概看《水中之書》時,大家不用執著Vivienne的母親如何穿越時空,毋用探索戲中自言同樣聽到回音的過路人有何意味。正如引自《水中之書》的一句話:「當念頭出現時,讓它立即消融,如水中寫書法一樣」,只要放開懷抱,像一塊純淨的海綿般讓所看所聽滲進內心,就能領悟到作品那簡單但深刻的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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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