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燈火:家家春秋
文︰夢飛 | 上載日期︰2010年1月28日 | 文章類別︰月旦舞台

 

節目︰家家春秋 »
主辦︰PIP劇場
演出單位︰PIP劇場 »
地點︰香港藝術中心壽臣劇院
日期︰7 - 9/8/2009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近年來,「家庭暴力」、「家庭問題」等字眼,成了港聞版的常見用語,引起廣泛關注。可是反觀本地劇場,似乎沒有充分回應這個議題,開宗明義以「家」為題材的作品,一直不多。因此,PIP新作《家家春秋》,自然額外令人期待。

 

《家家春秋》由作家陳慧及導演甄詠蓓攜手創作,故事開端,是每天面對生老病死的救護員,帶著剛剛喪母的小女孩到處亂逛,旁觀香港的「家家」故事。

 

事實上,《家家春秋》講的雖然是「家」,卻不限於「各家自掃門前雪」。根據甄詠蓓的看法:「House是屋,也就是建築物;Family是家庭、家人間的關係;而Home則比較抽象,是心靈的歸宿,與House和Family有非必然的關係。」這種「心靈的歸宿」,可以是宗教、理想,也可以是房屋與房屋、家庭與家庭之間共同組成的家國情感。正如本作品參照巴金名著《家》、《春》、《秋》,定名為《家家春秋》,就明確顯示了,創作者不僅著眼於個別的家庭故事,也希望呈現出「家家」際遇背後,所牽引的整體社會氣象。

 

在表現手法方面,小女孩一開首即學懂「萬家燈火」這個詞語,而在各個分場中的「家家春秋」,其實就是組成香港美麗夜景的點點燈光。這既是本劇的重要意象,也說明了它的說故事方式及背後寓意,因為這種敘事結構,太容易令人想起經典電視劇《獅子山下》。也許所謂的「home」,對許多香港人而言,就是「獅子山下」的精神傳承。

 

可惜的是,《家家春秋》中那群角色,不僅沒有「既是同舟在獅子山下且共濟」,甚至在同一個家庭中,各個成員也都各自為政、各不相讓,就像「罵戰」、「開枱食飯」等分場,演員們都在聲嘶力竭地表達自己,卻不曾聆聽他人,最後只落得自說自話的景況。而且在分場之間,各色人等在舞台上進進出出,彼此卻沒有任何交流,顯示在時代變遷、社會進步下,鄰里關係反而更加薄弱。另一方面,亦暗示了香港這個尊崇言論自由的城市,每個人都不遺餘力表現自我,以致社會長期處於眾聲喧嘩,卻容不下溝通、交流的局面。

 

面對這種殘局,陳慧和甄詠蓓似是有意以偉大女性角色作主導,企圖支撐起支離破碎的「家」。例如「豬的故事」中,夫妻倆感情轉淡,丈夫不願多留在家,妻子則忍受悲傷,繼續照顧年幼兒子。她更告訴兒子:「『家』的寫法是『寶蓋頭』下面有隻『豬』,因為每個家庭,都必須有個願意留下來的笨豬。」而在「找房子」中,父親拋妻棄女,女兒長大後卻放棄更好的前途,堅持成為地產代理,為常常搬家的父親尋找房子。會有這樣的女性書寫,除了因為兩位女性創作者的「感同身受」外,也反映了兩性「平等」以後,女性要兼顧事業和家庭的兩難狀態。因此,《家家春秋》裏甘願「留下來」的女性形象,不僅是對「香港女人過於強悍」的一道詰問,也道出了女性在家庭和社會所面對的困難,而這些困難,往往與家庭暴力等社會議題息息相關。

 

除了以上談及的,以家庭隱喻社會的情節外,《家家春秋》更透過「怪婆婆」一角,直接點出香港種種光怪陸離的現場。怪婆婆衣著襤褸,住在街頭的紙皮房子,對社會現狀、人生百態等,有著滿腹牢騷:大家都忘了曾經為香港付出的老人、環境污染得連大樹都一棵棵倒下、以前電車路旁邊就是海……她對香港特別看不過眼,因為,她視這兒為家。是的,也許甚麼區議員、社會學者、文化評論人,都不及她那麼了解和關愛香港,因為對「以天為被地為床」的露宿者而言,香港既是他們的「house」,也是「family」和「home」,他們比一般人更意識到社會變遷,也更急切需要捍衛自己的家。

 

就這樣,《家家春秋》把香港人的幾個「家」的層次,緊密地連結在一起,成功以個人的家庭生活,拼湊成萬家燈火的香港全貌。雖然,要引起觀眾甚至是全港市民對「家」的反思和投入,單一作品的力量實在有限。然而璀璨夜色,何嘗不是由點點燈光所組成?至少,《家家春秋》會是香港同類作品中,一個不錯的嘗試。


(原載於2010年1月《藝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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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公民,女權主義者,佛教徒,後榮迷,文字工作者。也寫各類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