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3月號 2019 表演藝術預視——有關可能或純粹想像的關鍵詞    文章類別
【藝評空間】
《舞城遊蹤》:一場富有詩意的城市漫遊
文:黃寶儀

城市空間與日常生活本身充滿編舞元素,身體與空間、時間的連結,並不限於舞台與排練室。身體受制於社會秩序、生活空間等因素,從而形成了與外界、他者慣性的互動和動作反應。《舞城遊蹤》(Choreography Walk)的舞台不在劇場,而是在城市空間;觀眾並非直接解讀已完成的舞作,而是在步行中觀看他人與己身,共同將步行經驗轉化成美學體驗。編舞賈絲汀.A.錢伯斯(Justine A. Chambers)以社會舞蹈(social choreography)為作品的中心概念,讓參與者透過步行重啟身體對生活與城市空間的敏感度、想像力與反思。

 

 

編舞:一種觀看世界的方式

城市景觀與日常生活滿是編舞元素,城市空間的建築、地形以及歷史共同形塑個體的身體經驗與集體記憶。《舞城遊蹤》以上環至中環間的步行路徑為編舞生成的場所。參與者隨編舞穿梭於公共空間,以美學視角重塑城市景觀。上環在殖民時期為華人的聚居地,舊有的建築物仍留有貧苦華人生活的印記。步行者從荷李活道公園到卜公花園的一段路,經過殯儀用品店以及東華醫院,貧苦華人的病與死正深繫於此。一名白衣舞者立於卜公花園亭頂,向東華醫院與醫學博物館間來回張望。舞者的動作與打扮並非一個孤立的符號,而是與地景的歷史記憶、建築物相呼應。白衣、白褲與白鞋的裝扮乃為對喪服的模仿,處於高處正是天上與人間的分隔,同時也是過去與現在的距離。步行者穿過殯儀用品店,走上長梯,經過東華醫院,再與白衣舞者相遇。途經的建築與物景在步行的過程中,轉化成參與者的記憶。路段往昔的歷史背景與死亡意象慢慢變得立體,成為觀看與解讀舞者身體的線索。步行的過程需保持沉默且不停步。在沒有導賞解說的情況下,身體對空間的直觀與想像力,反而成為連結人與空間的關鍵。參與者在步行的過程中,必須藉自身的感受力與觀察力,與空間建立關係並從中建構意義。編舞在設計步行路線時,將空間原有的編舞元素——建築、地形,與地區的集體記憶緊扣。步行者故能在穿梭空間的過程中,以新的視角觀看城市景觀。

 

表演:無處不是舞台與演出

日常生活場景與動作都帶有表演性與編排性,看似無意、偶然的動作、場景實與城市空間有著互動的關係。此作的編舞除了為舞者編排日常化的動作外,同時亦讓步行者以身體感受日常生活場景與動作的表演性。步行是極其日常的動作,在生活中步行帶有明確的功能性。但在《舞城遊蹤》的步行過程中,一行十數人一個接一個走進沿途的公共空間中,竟生出戲劇性與表演性。一群女學生圍坐在光漢台花園的涼亭內,以慢動作展現沉思、交談的動作場景。參與者在步行的過程中觀看演出。但依次走進公園、沿著相同路線行走的步行者不單是觀者,同時也成了他者眼中的奇觀。途人的目光在表演者與步行者間來回,步行者由是轉化成表演的一部分。女學生的動作源於日常生活場景,並被編舞有意調整了節奏,從而產生了表演性。一眾參與者雖沒有經過排練,但一群人整齊有序的步行卻自然地成為了表演。步行者的動作在公共空間中,展現出日常生活所不見的表演性。美學體驗不單建立在觀看上,編舞通過步行讓觀者成為城市景觀的一部分,同時亦成為了表演的一部分。人的動作不斷改寫空間的意義與功能。當觀者以審美視角觀看日常生活的場景與動作時,表演便已生成。《舞城遊蹤》的編舞除了在沿途編排了表演外,更直接讓觀者以步行思考日常動作與生活場景的表演性。

 

《舞城遊蹤》引領參與者進行了一場富有詩意的城市漫遊。城市景觀與生活場景不乏豐富的編舞元素,而日常生活的場景與慣性動作亦充滿表演性。只要釋放身體的想像力與敏感度,城市空間的每一個角落皆是舞台。

 

香港藝術節加料節目《舞城遊蹤》

評論場次:2019年2月23日,早上11時

地點:中西區

 

照片拍攝:陳國慧

 

作者簡介:香港中文大學文化研究系學生,新進藝評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