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藝術節延續雙城傳奇
文︰夏如芸 | 上載日期︰2019年1月21日 | 文章類別︰藝術寫作計劃學員評論

 

主辦︰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新視野藝術節
城市︰上海;香港 »
藝術類別︰其他 »

「東方之珠」和「十里洋場」,這兩個城市實在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既是沿海城市,也是大家心中的中國大都會,所以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也不惜一切來尋找機會;兩個城市也是長年受西方文化影響:上海為中國對外第一個開放口岸,而香港多年來為英國殖民地。長年在文化衝擊及融合下,兩地漸漸建立了自已獨有的文化——香港有「獅子山精神」,而上海有「海派文化」。這兩個文化形象代表了兩個城市最輝煌的時代:「獅子山精神」代表香港人在最艱苦的時候仍然努力不懈,敢做敢試,成就了「東方之珠」的美譽;而「海派文化」也代表了上海這個城市長久以來對文化的包容性,並從中吸收及蛻變出一種充滿舊上海氣派的文化。而從香港康文署舉辦的「新視野藝術節」(新視野)和國家文化和旅遊部主辦的「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上海國際藝術節)來看,兩地的文化上的相異也令兩地藝術節各有千秋。當中不論定位、策展、規模及其目標觀眾群也有很大的分別,但這才可以互相借鑑、反思及製作更適合當地的藝術節。

 

一個城市的輝煌時代自不然和繁榮的經濟掛勾,但要令一個城市百年風采依然,就不光是金錢可以堆砌,而是要依賴文化的「軟實力」。軟實力由哈佛大學甘迺迪政府學院傑出教授、國際知名的外交事務專家約瑟夫‧奈伊 (Joseph Nye)提出,意指「不可威逼利誘,以而吸引力獲取所想的能力」。而當中的表表者當然是意大利威利斯。雖然今天已不如當年一樣富可敵國,但當日所留下文化遺產即使到今天仍然為威利斯來不少收益。以威尼斯雙年展(Venice Biennale)為例,作為每兩年一次的文化界盛事,每次所選的策展人及題目均是全球焦點及藝術界討論熱點之一,也是各國文化藝術愛好者心目中必定朝聖的展覽。所以一個好的藝術節或藝術展不但令一個城市變得吸引,更可把一個城市推到一個國際舞台,更重要的影響全球的文化走向,也是每個國家都希望擁有的文化軟實力。以當今中國為例,中國急速發展,一方面需要更多人才,另一方面要防止流失人才。所以要在全世界樹立對中國文化的認同感,防止人才流失就變得非常重要。所以中國近年在海外成立孔子學院以宣揚中國文化,並希望在學術上增加其影響力,便是希望令中國文化可以在全球文化大熔爐中佔一個重要席位。而香港及上海作為「一帶一路」的沿線城市,要提升其文化影響力,舉辦面向全世界的藝術節便是非常可取的方法。藝術節除了為一個城市提供一個盛大慶典給市民參與和美化「市容」外,更重要是其可塑性及滲透性。一個藝術節應有「橫向」及「縱向」的特質,再營造一個藝術節的生態系統。這兒所提出的「橫向」特質是藝術節滲透力——培養觀眾,讓相關人才可以邁向國際舞台和把藝術節的議題滲透到社會各階層;「縱向」是指如何把藝術節定位,深化其策展方向和所提出的議題,以加強藝術節的影響力。最終可以讓藝術節各個參與者能夠互為影響,形成一個生態系統。另外,城市要經營一個既受本土歡迎,又能面向國際的藝術節,那題材首要貼近生活及展現更多城市風貌,才能引起有更多本地觀眾參加。而另外也要有回應當代議題的部分,更理想的是所選取的作品要富有現代性和國際化,這才能既擴闊觀眾視野又能令他們有共鳴感。

 

其實從兩個藝術節的定位便感受到兩地城市的獨有風格。「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是「藝術的盛會,人民大眾的節日」,所以差不多70個主版節目當中包括戲劇、歌舞及展覽,而且題材、形式及內容都非常廣泛,主版節目更有一半是來自外國。這跟上海文化中那種廣納百川的態度不謀而合,即使你沒有欣賞藝術品的習慣,你只要人在上海,在上海藝術節舉辦期間也難以避免參與這個藝術節的相關活動:連商場內也有主板節目的展覽——《魔燈猶在:伯格曼和他影響的藝術和時尚》。可見上海這個藝術節所營造慶典與民同樂的氛圍,實在做得徹底。而「新視野」着重於「突破成規,擴闊以至推翻大眾對於『藝術』的定義與想像」,倒像香港的獅子山精神 ——敢做敢試。這倒使新視野有很強的個性,其作品未必是經典,但必定是富有創新性,就如《馭水之音》(AquaSonic)在水底進行音樂會,不論其概念及形式上也絕對令觀眾翹首以待。

 

為求把藝術節的影響力發揮到最大,兩地在舉辦藝術節上花了不少心思進行宣傳,以便日後立足國際舞台。而上海國際藝術節在人才培育及培養觀眾方面的確比新視野做得更全面。上海國際藝術節內的非主版「青年藝術創想周」,除了有一系列的售票作品外,還有多個讓大眾可以免費欣賞的學生演出。欣賞演出當天,我第一次經歷觀賞學生的免費演出必定要早到,以確保自己能夠在場內有位置欣賞。當中不少是上海戲劇學院的學生,但這種看戲的熱情,在香港實在少見。這種形式不但令戲劇的學生及早有機會面向公眾演出,也令他們及早有參與藝術節的經驗,以便早日裝備自己去參與國際舞台。相比之下,香港新視野似乎多支持已畢業的新進藝術家。這的確是幫到不少新進藝術家有更多演出機會,但是否可以考慮讓藝術系的學生有更多演出機會呢?特別是那些立志到國外演出的音樂家,到畢業後才爭取在不同大小場地及樂團的演出經驗也實在太遲 。

 

但在藝術節策展及藝術節深化方面,新視野藝術節則略勝一籌,比上海國際藝術節更有該城市的獨有特色和更有當代性。雖然上海國際藝術節節目豐富,甚至令人有「總有一個節目會適合你」之感,但節目欣賞過後仍對上海一無認識,只可說我來過上海。原因之一是大部分節目跟城市風貌沒有關係,對上海認識不深的觀眾更無法從當中節目認識上海。反而新視野「微藝進行中」內的 《六十分鐘「飛車黨」直播現場》讓觀眾一邊坐車欣賞葵青區的風景,一邊跟手機應用程式進行互動,令人省思都市人營營役役,連自己的眼光都變得狹隘,實在忽略了很多隱藏於城市的美景,如醫院的山城原來可俯視個葵青區海邊風景。至於藝術節的當代性,其中中個上海國際藝術節節目,來自羅馬尼亞的《俄狄浦斯》(OIDIP)就很有當代性。導演把一個形式上異常沉悶的希臘悲劇(所有演員帶着面具演出,不論造型及設計也非常傳統),透過改變合唱的表達方式、加強舞台的電影感和以二戰時的服裝加強角色的象徵意思,令整個劇目的當代性感覺大大提升,更與當代其中一個熱門議題產生對話—「城市有多大的能力及包容性去接收如俄狄浦斯的被流放的難民呢?」—所以我們應該基於人道主義去接收難民還是要捍衛城市人民本身的利益為先呢?在一個有容乃大的城市上演此劇也實在有趣。但有如《俄狄浦斯》那樣重當代性的作品在上海國際藝術節也不算多。相比之下新野藝術節不論主版還是非主版的作品都有很鮮明的當代性,如《天使之骨》(Angel’s Bone)以歌劇討論人口販賣。而非主版的節目,以《牛頭搭馬嘴》(Forecasting)為例,雖然只是一個由演員配合電腦上的Youtube 片演出的短劇,但每一幕也看到電腦上的畫面是演出者的一個延伸。雖然一小時的演出有點長,但演出簡單得來也引起反思。可見科技已成為人不同層面延伸:維修工具、吸收知識、自我陶醉和創作等,這種不可割裂的狀態已甚至令一個人變成一個「cyborg」(又稱賽博格,指人及機器的混合體),已不是單純的人類。而這種人和科技的關係是值得欣賞還是討厭,或者最後一幕的閃礸骷髏頭已表逹了創作團隊的答案。

 

不論新視野還是上海國際藝術節,其實它們也努力以藝術去展現一個城市的獨特魅力:其城市風貌、當代性、對當代議題的回應和國際性的一面,這樣才能讓藝術節有能力去延續城市的輝煌傳奇。這樣才可以令當地觀眾更有共鳴感,更願意參與一個藝術節。當然,藝術節也要不斷培育觀眾及藝術人才,加強城市的人文素養,才可加強城市的文化軟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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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喜歡戲劇,而鍾愛大提琴及音樂。也因喜歡文字,而遊走於藝術行政及藝評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