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雜貨店》從困局中重生的多個故事
文︰何俊輝 | 上載日期︰2018年11月27日 | 文章類別︰眾聲喧嘩

 

主辦︰中英劇團
演出單位︰中英劇團 »
地點︰葵青劇院演藝廳
日期︰2018-10-13
城市︰香港 »
藝術類別︰戲劇 »

日本作家東野圭吾的小說《解憂雜貨店》,曾被改編成日本與中國兩個電影版本,而是次盧智燊執導的中英劇團版本則由江佳蒨翻譯自日本舞台劇版本(由成井豐改編小說)。看到中英劇團版會感到跟日本電影版的改編有接近的劇情剪裁,但由陳健安作曲、Oscar Lee填詞的原創插曲《重生》卻跟日本電影版那首《Reborn》不同,不同之中見曲風和詞意其實有近似的取向。

 

劇本結構由一張把兩個時空連繫、交疊起來的複雜人物關係網組成,串連起這張網的是一封封給浪矢雜貨店的信和一所孤兒院。劇中「音樂人的抉擇與遺愛」、「單親媽媽之死與女嬰獲救」、「從歡場女子蛻變為成功生意人」這三個短篇故事(原著小說內有更多短篇故事),加上「雜貨店老闆的回信人生」、「三個頹廢少年墮進迷幻時空」這兩個骨幹故事,都跟寫信回信和孤兒院有關,並同樣是以生命影響生命的有緣人故事。當中許多人物皆面對著逆境、迷惘或遺憾,幸得到身邊或遠方的其他人給予正能量、解決困境/困惑的指引或若干啟發,才可使目前的做人態度、將來的人生路產生或多或少的轉變,而這些轉變又可能像一粒「希望種子」般可以為更多人帶來希望。

劇首見年輕時的浪矢雄治(麥沛東 飾,後來成為浪矢雜貨店老闆)戀上富家女皆月曉子(陳琳欣 飾),本來女方約男方私奔,奈何二人還是被迫分手收場,值得回味的分手場面教觀眾感悟到,既留下遺憾也種下希望:一方面,浪矢娶妻兼有子女後仍忘不了多年沒見的皆月;另一方面,私奔、分手事件令浪矢深刻體會到,人在困境面對抉擇時會很想得到别人的幫助、指引,於是當他經營雜貨店時便利用機遇為人們帶來幫助、指引(街坊們會將疑難/心事寫在信中,然後於晚上將信投進雜貨店的投遞口讓浪矢解答),盼人們的人生多點希望少點遺憾。麥沛東演完年輕浪矢便於其後戲份演浪矢雄治的兒子浪矢貴之,看見這兒子便感到下一代人的做人態度往往受上一代人的經歷、處事作風影響,是具心思的選角編排。分手戲及其後多段戲份都見有特大的太陽(日出/日落)或月亮投影到布幕,不但可解讀為時光飛逝與人生轉變的關連,更有意義是可解讀為人就算活得沉鬱痛苦,也不會真的前路漆黑一片,太陽與月亮的亮光正是希望、出路仍在的象徵,只是未必每個人都能迅速察覺希望、出路是甚麼。

三個原是孤兒的頹廢少年於2016年潛入雜貨店後,竟能代已離世的浪矢雄治解答街坊來信,神奇是該些來信乃於另一個時空(1983年)投進來,可感受到這段戲的意義是:遭人們認為頹廢無用的人,其實也有分析能力、辦事能力或其他潛能,只是未遇上合適時機讓他們發揮所長而已。導演安排一封封信從天而降,使「投進信件」的細節放大成一個個視覺效果吸引的劇場意象,而這意象是易烙印在觀眾心中令他們緊記「天生我才必有用」的信息。

 

喜歡音樂的松岡克郎(梁仲恆 飾)在父親松岡健夫(高繼祥 飾)的激勵下一心追求夢想,奈何他於意外離世時夢想仍未達成,可幸是曾得到松岡捨命幫助的少女水原芹(同為陳琳欣 飾,松岡於烈火中拯救水原芹的弟弟卻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靠著松岡所作的歌曲《重生》成為人氣歌星。高繼祥把愛之深責之切的父愛跟痛心、信任、盼望混在一起的激勵話演繹得有一份語重深長的感染力,難怪既能打動松岡克郎又能使觀眾感動,值得一提是一句「男人同男人之間嘅約定」尤其細膩地將兩對父子(松岡健夫與松岡克郎、浪矢雄治與浪矢貴之)的深厚情義串連起來。這段故事最好看的是音樂處理,梁仲恆用口琴替在生的松岡克郎吹奏出《重生》時,那生硬中見憂鬱的吹奏效果將追逐夢想時的力不從心呈現得活靈活現,跟著是安排已故的松岡克郎超越生死地為已當歌星的水原芹伴奏《重生》,木結他聲音結合女歌聲的MV效果(可視劇場畫面為Music Video)既是真摰,又能將「一個人令到另一個人成功實踐夢想」的熱暖感覺流露得感人至深。

浪矢雄治(年長時,馮祿德 飾)快將離世時,對他帶來深遠生活、情感影響的皆月曉子以依舊青春的容貌與形象現身,二人處於同一時空並見她遙望他的畫面,顯然是浪矢腦海中的思念,單純、長久、深情,但教觀眾感到惋惜;相反川邊綠(劉雨寧 飾)愛上有婦之夫及懷孕的戲份卻帶來複雜、撲朔迷離的劇情發展,她被拋棄後疑似與初生女兒投河自盡,女兒獲救並於長大後寫信給浪矢雄治抒發心事,觀眾便深刻感受到女兒川邊若菜(白清瑩 飾)一直埋怨已離世的媽媽,然後就是若菜遇上也是孤兒院出身的水原芹兼得知媽媽之死亡的真相……整段故事見編、導、演者將恨之深與誤解的心痛悔疚鋪敍/演繹得具條理層次。

 

同為孤兒出身的武藤晴美(胡麗英 飾)日間在辦公室上班而夜間於夜總會工作,「頹廢少年」透過回信超越時空協助八十年代的武藤擺脫歡場生活,逐步蛻變為成功的生意人……這幕令人最難忘的是演員的神情與動作,如胡麗英用了兩種不同的神情與語氣來演繹「嘿」這感嘆字,以反映人們對辦公室跟夜總會有著不同的態度、感受,又如全齣《解憂雜貨店》都見眾多演員將日本人的禮儀和身體動作跟港式的言行舉止融合起來,唯這段故事見女演員(角色)做著最純粹、徹底的日式禮儀和身體動作,當中以武藤晴美口中的「姨婆」走著傳統日本女人的步伐,尤其彰顯日本社會的男尊女卑。

多件傢俬不規則地放在台上供多個故事共用,似象徵不同時代的多個故事連結/交疊在一起,而傾斜的舞台則象徵人就算活得艱難也要活下去。劇末安排大型佈景組件摺疊起來,效果上令人感到造作而非震撼,亦難意會到這做法象徵甚麼。

 

 

中英劇團《解憂雜貨店》

觀賞場次:2018年10月13日,晚上8時,葵青劇院演藝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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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演藝評論家協會(香港分會)會員。影/劇評人,熱愛各種藝術,討厭偏見歧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