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0月號 表演藝術遺產之整存與應用    文章類別
【藝評空間】
評《甜美生活》——甜美不過是一層漂亮的糖衣
文:羅斌惠

 

在前進進戲劇工作坊成立的第二十個年頭,由馮程程編劇與導演的《甜美生活》是劇季第二輪「夏」的劇目,海報以粉色為主要基調,四位演員均被綑綁在椅子上,然而臉上卻帶著燦爛的笑容,只有毛曄穎是煞有介事地望著觀眾,不禁讓人反思究竟甚麼是甜美生活的實相?是否如宣傳上所指甜美不過是一層漂亮的糖衣?

 

演出開始前,觀眾甫走進最近完成翻新的前進進牛棚劇場便會發現,不像過往的排練室模樣,也沒有新裝潢的感覺,反而會看到一片頹垣敗瓦,遍佈滿地的雜物垃圾,還有一層又一層灰色的塵埃,而女子(毛曄穎 飾)則正在台上一角玩弄著電腦,隨著她的操作,劇場裡播放著不同地區的音樂,當中有中東的,也有歐西的,盡是一些不同的語言。整個畫面能給予觀眾一種文明崩壞後,剩下的頹廢感,為往後以恐怖主義為主題的演出作準備。

 

整個劇作主要分為三場:離境、過境、入場。第一部分「離境」的開始,透過演員的對白可以知道,觀眾身處的劇場是剛受到恐怖襲擊影響的機場,而主要的角色分別是父親(喬寶忠 飾)及女子(毛曄穎 飾),前者扮演著一個傷者,後者有時則扮演恐怖分子,二人各自講著關於自己想說的東西。第二部分「過境」主要由丈夫(許晉邦 飾)作為敘事者,他講出小時候聽過的一個關於俠盜羅賓漢的故事,仔細聆聽,羅賓漢劫富濟貧的活動似乎帶著對恐怖分子聖戰行為的隱喻意味。到了最後一部分「入場」,主要角色分別是女兒(黎玉清 飾)及丈夫的段落,二人分別講述自己不同的故事,主要是日常生活的種種事情,有些更是為自身帶來一定壓力,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交流,純粹以互相抗衡 (counterbalance)的形體 (雙方的頭倚偎著對方的肩膊)站立,看起來就是兩個人靠著對方勉強維持平衡,似乎反映出兩夫妻之間的關係並非如劇名般甜美,僅僅只是相濡以沫,共同處於危險當中。

 

編劇在撰寫劇本時,為每個角色寫下一段又一段的自白,而每段文字以及思想脈絡都偏向意識流文學,即是如人類的意識活動一樣,連續不斷、流動多變的,故此較難看出作者書寫的痕跡,偏偏用上這種方法可以更有效反映角色的內心世界。細心聆聽他們的說話,會發現都是他們心底的一些渴望,甚至是對生活、對世界欲求不滿的牢騷。而每個角色都會不停講話,卻沒有與同時存在於舞台上的其他角色交流,形成一種不對口的情況,就正如日常生活一樣,人們都喜歡表達自己,卻缺少用心聆聽對方然後作出回應,很多時候都只是用上一句「我明白」或是「我知道」敷衍了事,正正反映出角色與角色之間明明身份很近 (如丈夫與女兒的夫婦關係),中間卻隔著無形的、厚厚的一面牆,這面牆的名字正是疏離感。

 

整個演出除了上述的頹廢與疏離外,還帶著濃濃的反叛味道,在燈光和聲音方面均顯而易見。燈光設計上,用色方面較為鮮豔及刺激,如強烈的粉紅或是鮮紅,能營造一種危險的感覺。聲音設計方面,則由岑宗達及王嘉淳進行現場演出及混音,在演出開始不久則有一段由四位演員共同以不同聲音進行演奏,包括尖叫聲、擴音器的內置音響及如咒語般的唸讀,以上種種均刺激觀眾的視覺與聽覺,帶來沖擊。

 

縱觀一切,即使宣傳海報設計或是作品名稱予人一種甜美的感覺也好,外在的糖衣包裝是何等脆弱,走進劇場便會被逼面對實際的殘酷。回歸現實生活亦如是,在五光十色的社會上,總是「你看我好,我看你好」,在華麗的包裝底下,一樣只是活在高壓底下的可憐蟲。在這種氣候下,如何自處相信是觀眾離開劇場後的延伸思考。

 

前進進戲劇工作坊《甜美生活》

評論場次:2018年7月2日,晚上8時正              

地點:前進進牛棚劇場

 

照片拍攝:Eric H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