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號 香港藝評廿五年    文章類別
【劇場外望】
我開始在柏林跑步——我和德國Surkhamp Theater出版社簽約的過程
文:甄拔濤

二零一七年五月九日,我正式和德國Surkhamp Theater出版社簽約,授權她們處理《未來簡史》中文以外的語言的版權事務。雖說Surkhamp Theater是出版社,但她們的角色與經理人公司無異。今年秋天,她們會正式向德語系劇院推廣《未來簡史》的德文版。能走到這一步,終於得償所願,固然開心,但是並非一路順風的。

 

讓時間先回到一年前,即二零一六年五月的柏林。《未來簡史》被柏林戲劇節劇本市集選上,並由德國導演及演員做了一次讀劇。而劇本市集可以說是歐洲的戲劇新秀賽,等如柏林戲劇節向業界推薦選上的劇本或表演,出版社及劇院代表都會去一窺究竟。

 

從德語劇場的朋友聽說,劇本市集的得獎者,有些發展得不錯。待所有活動都完結後,我問戲劇節的職員Eva,跟著的發展會如何。她說,劇本市集的得獎者將參與一個導師(Mentor)計劃。得獎者可以從劇本市集的五位評審中,挑選任何一位擔任他的導師,繼續發展各自的作品。她還偷偷告訴我,哪位評審比較喜歡我的作品。而她對《未來簡史》的發展是樂觀的。

 

跟著我便回港待了一個多月。在此期間,戲劇節曾發出電郵,讓我們聯繫評審。而如果我們要到德國和評審會面,他們會資助旅費(僅限歐洲)及一晚住宿。後來,我透過電郵與評審之一的作家Kathrin Roggla連繫。中間也有一些德語戲劇節的負責人傳我電郵,但沒有太多進一步發展。至六月初,Surkhamp Theater出版社來郵,說對《未來簡史》感興趣,並問及有沒有其它出版社聯絡我。我不熟悉德語劇場,於是問朋友冠吾這間出版社怎麼樣。冠吾說這可是德國最大的出版社啊!於是我便回覆有興趣繼續發展。Surkhamp則表示,當她們讀到德文譯本之後便再和我聯絡。之前,Eva告訴我,戲劇節將會在七月完成《未來簡史》的德文譯本。我便只好等著。

 

我是比較心急的人。我見有些本來說會聯絡的人卻沒有音訊,加上我想瞭解多些德語劇場,於是,我便決定在七月再次前赴柏林,和Kathrin Roggla見面。我另一個考慮的因素是,我七月至十二月也要排練《未來簡史》,就算有會議安排,我亦沒有時間離開香港。Kathrin邀請我到她家作客,談到德語系劇場編劇的狀況等。曾有朋友建議,除了找出版社當代理外,還可以向劇院自薦。對此,Kathrin並不贊成。她說劇院根本不會理睬自薦劇本。當她聽到Surkhamp主動聯絡我時,便立刻說:「去吧!不用想其他的。他們很好呀!」

 

帶著這些正面訊息,我又回到香港,雖然一切仍然在雲霧之中。七月底至十一月初,我忙於排練及教學,沒法花太多心神在德國的事情上。這段時間,Surkhamp也有跟我往還三數封電郵,同樣沒有甚麼實質進展。待《未來簡史》在香港首演後,我主動跟Surkhamp說,不如我到柏林和你們談談。她們當然歡迎。於是,十二月中待上學期完結,我再次前赴柏林。我的想法是,我要在下次劇本市集(即是二零一七年五月)之前處理好這件事情,不然我將面對更多對手。第一次跟Surkhamp的Ruth及Nina見面,感覺非常好。她們十分友善而且尊重作家,會議大部分時間圍繞我關心甚麼議題、作品關於甚麼等,也表達了對《未來簡史》的欣賞。是一次非常愉快的會面。討論實際工作的事情,只是佔會議的最後十分鐘。她們說很想和我合作,但目前的障礙是沒有德語譯本,又問我為何戲劇節沒有翻譯成德文。劇院、導演選擇劇本時,都只看德文,不看英文的。至此,我才恍然大悟。我說,戲劇節本來說會翻譯的,另外,我會嘗試在香港尋找資源。她們也表示會跟戲劇節聯絡。

 

如果沒有跟她們見面,這些資訊是無從得知的。回港後,我嘗試尋找資源。幸運地,香港歌德學院的總監Dr Almuth Meyer-Zollitsch願意支持是次劇本的德文翻譯。過程中亦得到Alice Ho的鼎力幫忙。在此,我向她們致以衷心的感謝。Surkhamp亦收到柏林戲劇節不會進行翻譯的消息。據說,他們沒有這樣的政策。後來我才知道,同屆得獎者Simone Kucher的德文劇本同樣沒有譯作英文。無論如何,既然得到資助,翻譯的問題亦迎刃而解。Surkhamp開始物色譯者,後來找到了曾翻譯Mark Ravenhill、Patrick Marber等人作品的John Birke,他本身亦是一位作家。另外,我們相約在四月底碰面,處理合約事宜。最後,Surkhamp於五月在部門總監Christiane主持下和我簽約。Surkhamp在合約上也非常尊重作者。因為我同時也是導演,所以為我度身訂造了一些條款。臨走時,Christiane對我笑笑說:「This is your house!」

 

五月適值柏林戲劇節開幕,我因利乘便,看了今年十大作品中的五部。同時,在不同場合,跟上年認識的、新相識的劇場人碰面時,我也有說跟Surkhamp簽約了,而他們一致的反應是,這間出版社很好。可以說,要打入德語劇場,找到有江湖地位的出版社至為關鍵。

 

 

 

在我逗留柏林期間,她們邀請了攝影師Max為我拍個人照。Max也是很有趣的人,他不用我擺甚麼甫士,因為他說對光、影很感興趣。而拍攝出來的作品亦很突出。Surkhamp亦邀請我為她們的雜誌供稿,於今年秋天介紹我這個新成員。

 

走到這裡,已經是一年的時間,並且先後四次進出柏林了。但我也明白,如果不持續地跟進這件事,恐怕以後也沒機會了。雖然科技發達,透過互聯網可以互相溝通,但是,親身見面始終是無法取代。因此,meet the people是十分重要的。很多時候,一些新想法是由不期而遇的碰面所產生的。

 

今次去柏林,我帶上了跑鞋。一來自中學以來,我也有長跑的習慣。二來,對我來說,在一個城市跑步,意味著我跟那個城市關係更密切,也更能感受她的美麗和哀傷。在柏林跑步的那個黃昏,我是真切感受到,我和她在某種意義上,終於有一點聯繫了。

 

作者簡介:劇場編劇、導演、大學兼任講師。德國出版社Suhrkamp Theater旗下劇作者。英文劇本《未來簡史》獲2016德國柏林戲劇節劇本市集獎(Theatertreffen Stückemarkt),為首位華人得此殊榮。中文劇本《灼眼的白晨》(合導,香港話劇團跳格黑盒EMW戲劇節)獲第八屆香港小劇場獎最佳劇本。

 

照片提供:Wilfred W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