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
現代的閹伶:PHILIPPE JAROUSSKY的古樂之夜
藝PO人︰蔡嘉雯  |  2014年6月9日

PHILIPPE JAROUSSKY與威尼斯巴洛克樂團為2014年的法國五月揭開了序幕。被視為現代閹伶(CASTRATO)的JAROUSSKY,以世上絕無僅有的超高音域和輕柔的唱腔,演繹十八世紀歌劇院裏的宿敵HANDEL和PORPORA分別為當時星級閹伶CARESTINI和FARINELLI寫下的作品。JAROUSSKY選上了HANDEL和PORPORA在1727至1735年間在歌劇院對決的重要作品當中的詠歎調,為觀眾展示十八世紀發生在兩所著名歌劇院——「貴族歌劇團」(OPERA DELLA NOBILITÀ)和「皇家音樂學院」(ROYAL ACADEMY OF MUSIC)之間的一場龍爭虎鬥。

JAROUSSKY和威尼斯巴洛克樂團不負眾望,他們的合作為香港帶來了一場世界級高水平的古樂表演。威尼斯巴洛克樂團是當今知名的古樂團之一,而年僅三十六的JAROUSSKY則為世界一流前列的男高音,其超高的音域雖令他歸類為COUNTER TENOR,但JAROUSSKY不完全用上假聲,而是用獨特的技巧優化頭腔共鳴,達到女高音的音域。他的唱腔亦不像典型的男高音聲線,而是較近似女高音的温柔甜美,由他來演繹閹伶時代的歌曲實在當之無愧。早在1994年傳奇閹伶FARINELLI的故事搬上大銀幕時,亦是由JAROUSSKY幕後代唱,此後JAROUSSKY幾乎就是現代閹伶的代言人。

JAROUSSKY的演繹以細膩見稱,而PORPORA和HANDEL所創作的詠歎調本就是給他們的閹伶明星發揮的,這數首詠歎調自然能讓JAROUSSKY發揮所長,讓他在演唱時通過氣息、發聲位置、發聲技巧來調較音色,在細微之處發揮歌唱技巧,讓音樂充滿變化。尤其中後期的巴洛克時期是「始返詠歎調」(DA CAPO ARIA)的時代,更讓歌者在兩段段落能表現鮮明的對比,例如在HANDEL「MI LUSINGA IL DOLCE」(甜美愛情令人醉)和「SCHEZA INFIDA」(不貞的女人)裏,JAROUSSKY在段落間表現的愛情令他產生的甜美、自責、憤恨的複雜情緒,「MI LUSINGA IL DOLCE」最後句末「AMANDO」(LOVING)的長音(MELISMA)更表現了歌曲裏愛情和自責交纏的心境,讓歌曲餘音裊裊,令人回味無窮。

JAROUSSKY在演繹音畫(TONE PAINTING)的字詞時尤為一絕,好像「SI PIETOSO IL TUO LABBRO」(令人憐惜的唇)最後句末的「SOGNANDO」(DREAMING)一詞,JAROUSSKY長音的演繹猶如歌者正在歡愉愛情的夢中飄浮,甜美而輕柔;而「SCHERZA INFIDA」中段裏「INFIDA」(不貞)一詞的音程突降,表現了對不忠情人墮落的憤恨和對自己感到羞愧的複雜情緒,再加上器樂的下旋旋律,加添歌曲怨恨、悔暗的色彩。

至於兩首與愛情無關的歌曲,JAROUSSKY也演繹得恰到好處。他在「STA NELL’IRCANA」(伊卡納虎穴)利用時間的掌握,表現出老虎埋伏,思忖逃走和迎戰獵人的猶豫不決。在「ALTO GIOVE」(至高無上的宙斯)裏,他則利用音色表現宙斯的不朽,句初「ALTO GIOVE」一詞音色和力量逐漸變化,全段皆帶來連綿、延續、無限的空間感覺,襯托出宙斯不朽的生命和空間的深度,而第二段裏描繪生命裏渴求的女神,則對比出轉瞬即逝的、熱情的人生,演繹也較前段生動、活潑。

JAROUSSKY所選的詠歎調以情歌為主,那些情歌都是HANDEL和PORPORA為他們的閹伶明星所作,讓他們演繹發揮,吸引觀眾。但諷刺的是,閹伶是沒有愛情的。從文獻裏我們得知,很多閹伶在心理上難以平衡,多位閹伶曾經表示過:「(生命裏)總是欠缺什麼」(”SI MANCA QUALCOSA.”)我們今天無法得知當時的閹伶如何從音樂裏表現愛情,但JAROUSSKY畢竟不是閹伶,他所描繪的愛情真摯細膩,有甜蜜,也有哀痛,可謂用閹伶的炫技唱腔去填補閹伶的不足——演繹愛情的美麗與哀愁。誠然,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去演繹古樂,不一定盲目地重塑古時的一切,而是去優化昔日的不足,追求更高的藝術境界。JAROUSSKY和威尼斯巴洛克樂團為香港觀眾帶來耳目一新的古樂,將古樂演繹得更細膩雅緻,讓古樂更貼近二十一世紀的耳朵,為聽眾帶來湛新的享受。

觀賞場次:2014年5月2日 8:00PM 香港大會堂音樂廳